负责记名的伙计大声将苏雪雪的意思传达给酒客后,轰然炸开的抗议声几乎要把屋顶掀了。
有人悲愤交加至极,手舞足蹈地与伙计理论:“为雪雪一面,在下日日都来这汀兰阁守着!如今竟要雪雪这般霞姿月韵的人物,去侍奉个毛都没长齐的牛鼻子,真是岂有此理,我无法接受!”
“先前那位温公子琴艺已是晟都一绝,他都不行,还有谁能从虎口救下雪雪!”
酒客很急,但有人比他们更急。
陈松雪一张俊俏白皙的脸急得通红,毅然道:“殿下的清誉事关重大,若他真与苏雪雪共度一夜,恐会成为多方势力的把柄。纵使陈某琴艺不济,须得去试上一试!”
“当今圣上子嗣众多,何必为他毁去自己的名声?这次你甘愿费尽周折助他出宫,也是为了保住他身边那位国师罢。”褚观瞥了眼谢璟,神情一厉,“明君何人当不得,这位不行,便再寻一位。”
陈松雪神情一滞,仿佛从未认识褚观似的:“你把殿下当作了什么,用尽即弃的玉玺吗?”
褚观好笑道:“难道在谢璟眼里,身为臣子的你便是人了?况且你之所以襄助他,也不过是看重了他太子的身份,能处处掣肘褚家罢了。”
陈松雪停顿片刻,冷声回应:“褚瞻仪,莫要逼我将你和褚家视作一丘之貉。”
他们二人皆有意回避洛泽微这个外人,刻意压低了声音。
但即便如此,洛泽微还是听得耳根发酸。
他寻思,那些老大臣们因政见不合扯头花时,也没见这么大酸味啊。
“还有没有贵客愿意同这位小道长切磋的,没有便要公布结果啦!”
那头小二开始催促,陈松雪丢下褚观便要上台:“且慢……!”
话刚到嘴边,一只温良如玉的手适时搭上他的肩。
回头只见那蒙脸的道人缓缓摇头,示意他退下。和缓嗓音盖过酒楼内的嘈杂,清晰地在每个人耳畔拂过:“我来。”
说来奇怪,只是不疾不徐二字,却令人发自内心地遵从。
陈松雪回神时已回到座位,而人群正自觉为道人让开一条道路。
那人便举步从中穿过,一撩衣摆上台,在谢璟琴桌前站定。
小太子本在怒视陈松雪,听得洛泽微的脚步才转回目光,清澈眸底哪还有半分愠色。
而在那片小计得逞后的明朗笑意底下,似还藏了一丝亢奋。
洛泽微淡淡地迎上谢璟炽灼目光,传音道:“殿下可闹够了?”
谢璟压下眼帘,把所有喷薄欲出的情绪都掩在阴影里:“不够,远远不够。”
虽不知盘旋在胸腔里的悸动究竟名为何物,唯一能肯定的是,它们都来源于眼前的这个人。
想要征服他,彻底占有他。
这是独属于自己的猎物,绝不能拱手让给任何人。
见谢璟态度坚决,洛泽微也不再说什么,拂袖走向另一把长琴。
殊不知后者正近乎执迷地望着那抹清癯高挑的背影,连搭在弦上的手都开始战栗。
可就在洛泽微准备落座时,立在屏风旁的伙计忽然扬声:“慢着,道长初来乍到,可能不晓得规矩。咱们汀兰阁挑选宾客,相貌也是比试的一环,而您刻意遮掩面容,对其他贵客未免太过不公。”
谢璟皱眉:“我并无意见。”
愣神的酒客经小二提醒,立刻如梦初醒。许多人本就对谢璟这匹半路杀出的黑马不满至极,当下便借着由头发泄起来。
“你没有,可我们有!”
“遮遮掩掩的,怕是太过丑陋没脸见人罢!这样的猥琐恶徒,也配染指雪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