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将半天,无一人应承。
人们怨声载道,一个人品卑劣的官儿叫侍卫带话给张选志,说那匿名者家里兴许留有底稿,不妨派人去各家搜查。
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馊点子。
张选志怒道:“他干这种机密事,老婆儿子都不定知晓,怎会傻到留底稿?”
他听说皇帝目前神志不清醒,唯恐他听了这主意真去挨个抄大臣们的家,命人吓唬那官员,说再敢胡言就拖去刑房拷问。
眼看雨越下越大,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老太监自作主张让人从库房里取来几百件蓑衣发给众官遮雨。
负责看守的侍卫宦官们也悄悄发放馒头干点给他们充饥,个别胆子大的还提来热茶供应。没有多余的盛器,官员们只好共用一只碗,你一口我一口轮流传递。
饥寒交迫还不算最糟糕的,这半日功夫不让解手,许多人憋不出屎尿只好拉在裤、裆里,现场粪水横流,恶臭难闻。
昔日的人上人都成了圈里的牲口,一些新进士们悄悄抱怨:“早知寒窗苦读出来被人当牛马作践,还不如待在老家种地。”
又不知哪个没人性地跑去向皇帝告密,说张选志带头给大臣们送雨具茶点。
庆德帝怒不可遏,命人痛打张选志五十大板,那些救助官员的宫人侍卫也跟着挨了打,没人再敢做善事了。
朱昀曦留在乾清宫侍疾,不断派人去奉天门外查看。收到情况一次比一次糟糕的奏报,他六神不安,暗暗咒骂那匿名者。忽然心生一计,派人去慈宁宫请太后来求情。
许太后很快赶来,可庆德帝不出透这口恶气将被活活憋死,连老母的话也不听,只说:“此系朝堂要案,母后委实不便过问。”
不客气地派人送太后回宫。
许太后无奈,只好带着慈宁宫的宫人念佛祷告,许是心诚则灵,下午雨停了,她让人去库房找出一些预备赏赐给宫人的成衣送去给官员们穿换。
官员们感激太后圣慈,一个个哆嗦着换上干衣。有人穿了宦官服,还有人穿了女官服,不伦不类,滑稽可笑,但性命攸关之时,谁也顾不得体面了。
因是太后施恩,庆德帝不便惩处,再度申令不查出匿名者不许放跑一人。心想这伙没良心的逆臣巴望他死,他总要多拖几个陪葬。
柳家人等到午后不见柳邦彦父子回来,派人去打听,得知百官受匿名文书牵连,滞留宫中受审,连原定要押送柳竹秋启程去宣府的人也因上司被扣,暂时来不了了。
宫门外聚满各官员家的车马,家属们全部杀鸡扯脖,哭诉无门。
范慧娘和媳妇们都慌了神,柳竹秋听那仆人探听得不详细,赶忙另派了人去。
这时柳尧章家的仆妇送来一封信,说是忠勇伯的随从瑞福让交给三爷的。白秀英知是给柳竹秋的,忙悄悄转给她。
柳竹秋拆开封皮,竟在其中看到她当日递交朝廷的劝谏奏疏。
她矍然一惊,觉得事有蹊跷,决定立刻去找瑞福,对范慧娘说:“老爷和哥哥们有难,我在家什么都做不了,必须变成温霄寒才有办法救他们。您稳住家里人,就说我身子不适,在屋里歇息,任何人都别来打扰。”
男人们不在,她就是家里的主心骨。
范慧娘忙派陆嬷嬷掩护她乘车出府。
柳竹秋回到租房,瑞福已收拾好行李,准备随她动身,说:“那封信是今早一个陌生人放在门房的,指名给您。我见上面没写寄信人的名姓,先拆开检查,见是您写的奏疏,更觉古怪,便请三爷府上的人转交给您。”
柳竹秋寻思:“群臣是因匿名文书受害的,难道有人将我的奏疏伪装成匿名的,趁今天大朝会百官齐集时兴风作浪?”
旋即对众人说:“宫里出了事,老爷他们都被扣下了,我得出去探消息。”
宋妙仙昨天就骗住鸨娘过来了,问她:“那你今天还走吗?”
柳竹秋摇头:“押送我的人说他们上司也被扣在宫里,今天是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