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人是人心,爱众生是佛心,这样慈悲为怀的贤良女子,她更不忍见其惨死了。
孟亭元持续否定她的拙计。
“你真弄明白陛下非要处死惠音的理由了吗?保住太子的名分、维持皇室尊严和朝堂秩序,这些目的归根结底都是在保护他的脸面。君王不可出错,尤其是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必须杜绝一切瑕疵。你把皇后扯进来,让事情闹得更大,就是在毁陛下的脸面,最后杀敌三千自伤八百都算走运,更有可能弄巧成拙。纵观史书,哪个废皇后的儿子能继承皇位?你但凡稍微记得这头都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
柳竹秋面红耳赤,心惊汗流,承认自己糊涂了。
皇帝跟皇后感情破裂还继续给予礼待,是在维持东宫的根基,这根基一旦碎了,朱昀曦将是直接受害者。
孟亭元看她垂头丧气,已听取了教诲,叹气道:“传话的眼线我已替你处理了,你好自为之吧。”
柳竹秋再度吃惊,与之擦身时匆忙叫住他。
“大人可有办法搭救惠音师太?若能指点生路,我愿替太子跪谢恩典。”
她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想尽量搜集可能有价值的意见,语罢跪地叩首,完全没考虑自身尊严。
孟亭元停步,微微回头看她一眼,简短提醒:“惠音已为你做了示范,用最小的代价救最多的人,你自去思量吧。”
他开门离去,何玿微马上入内,柳竹秋刚站起身,满脸忧虑正与他的慌张相呼应。
“晴云兄,孟阁老找你做什么?”
“……子钦兄能否先告诉小弟,他为何让你做中间人?”
何玿微知她见疑,忙解释:“他找的不是我,是拙荆。”
他说孟亭元的亡妻是邓氏曾祖父的表妹,早前他还在与邓家来往时很喜欢邓氏。
年初邓氏随丈夫来到京城,出于礼节去拜望了孟亭元,之后也不常走动。今天上午孟亭元突然造访,请何玿微替他约见温霄寒。
“我知道他和唐珰过从甚密,也怕他对你不利,但当时那种情形我没法拒绝啊,晴云兄若因此疑心,小弟就真成覆盆之冤了。”
何玿微正局促辩解,邓氏走进来,她刚才也在门外,送走孟亭元立刻回来替丈夫澄清。
柳竹秋搞不清孟亭元是善是恶,不能完全信任这两口子,表面大度地敷衍一番,忧心忡忡返回伯爵府。
家人还等着她开饭,她哪有胃口,让他们先吃,独自回房闷坐沉思。
天气潮热,闷得人心慌,时间像雨后的水洼无形地蒸发着,背上的罗衫已汗透,她还没为思想找到出路。
门框边有人影闪动,看身高是陈尚志。
柳竹秋唤了一声,他羞人答答地进来,站到阴暗处,让出式微的夕光。
“季瑶,你没吃晚饭,肚子不饿吗?”
柳竹秋勉强一笑:“天太热,吃不下。”
陈尚志看到她汗湿的鬓角,忙拿起一旁的蒲扇帮她扇风。
柳竹秋调侃:“你又不是小厮,干嘛干这个。”
他一本正经道:“又不是只有小厮才能干这个。”
然后扇得更起劲了。
柳竹秋刚才还在想惠音是他母家仅存的长辈了,应该让他了解现状,便带他并肩坐到靠墙的春凳上,告诉他惠音被捕的经过。
陈尚志惊恐万状,强忍着没插嘴打断,等她语终方焦急道:“他们真要杀我大姨吗?大姨太可怜了,我想救她。”
他说完意识到自身无力救人,眼泪汪汪地低下头。
柳竹秋说:“我也想救她,可是没有好办法。”
陈尚志思索片刻,怯生生问:“你能不能去求求陛下?他是皇帝,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只要他肯放大姨生路,其他人便不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