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忍笑点头,估计这老家伙私底下就没怎么用心管过陈尚志。
她又唤来骆仇,问:“你常跟裕哥玩什么呢?”
骆仇说:“蹴鞠、陀螺、骑竹马,什么都玩,裕哥会好多把戏,玩得比那些小厮都顺溜。”
“你看他玩游戏时像个傻子吗?”
小孩仔细想了想说:“动起来不像,停下来就像。”
“怎么说?”
“就拿打陀螺来说吧,他挥鞭子时知道变换方位和方向,眼力好,力道拿捏又准,那陀螺转起来跟朵花似的,聪明人都没他玩得好。可一停下来他就变得又呆又木,脑袋乱转身子乱扭,跟他说话得好几遍才能听懂,就是个地道的傻子。”
柳竹秋觉得疑点增多了,但还不想贸然试探,且再观察几天。
陈良机吃了她给的药,症状果有缓解,他的病是被前面几个大夫耽误了,后来太医院的院判开的方子是对症的,怕他年老体衰不敢下重手,用的都是温和调理的方剂,因此见效慢,加之病症强烈,他受不住痛苦便胡思乱想,就更显危重了。
现在靠秘药减轻病痛,药剂也在缓慢起效,两三天后已大见好转,饮食恢复,还能下床走动了。
柳竹秋放下心来,回头收到另一桩喜讯:张体乾通过府试,获得童生资格,日后可与官员同桌而食。
张选志欢天喜地,尽管孙子只中了童试,却是凭真才实学考出来的,足令他们这个名声上低人一等的宦官家庭扬眉吐气。
在家大排宴席欢庆两日,柳竹秋受邀出席,全程大获吹捧,人人都夸她春风化雨,教学有方。
这些夸赞还都是由衷的,连“张阿瞒着”这样的朽木都能雕出花来,这温爵爷真是个全才。
张体乾想再接再厉参加六月的院试,一口气拿下秀才功名。
柳竹秋十分支持,说要送他一些往年精选的《窗稿》做参考,回家去外书房翻找,无意中发现一本被火烧得残损的《酉阳杂俎》。
搬家时她还看到过这本书,当时好好的,是何时烧坏的呢?
脑海里突然出现不久前家里发生的火灾画面,那晚的见闻迅速与对陈尚志的怀疑串联起来,为存在数日的推理提供了明确依据。
这本书定是在火灾时烧损的,火灾发生时现场只裕哥和施二两人。
施二不识字,不会碰这本书,那就只能是裕哥偷偷从书房拿去的。
他将油灯带上床,是想躲在帐幔里看书,这么说他识字!他的傻真是装出来的!
我就奇怪那天他干嘛突然一反常态吵着要我出去,定是发现他三叔要为难萧老夫人,搬我去当救兵。
一个孩子从七岁起就开始装傻必是受大人教唆。
教唆者不可能是陈良机,也不会是那些虐待他的叔叔婶婶,最大的嫌疑人该是从小伺候他的保姆尤嬷嬷。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裕哥又为何要听她摆布呢?
这些问题勾起柳竹秋无限好奇,决定着手试探。
当晚她让人把陈尚志叫到内书房单独说话,先笑眯眯问:“裕哥,今天你爷爷可好些了?”
陈尚志仰着头四处乱看,听她问了两遍方说:“爷爷晚饭时喝了一碗粥,还带我去花园里找了蛐蛐。”
听着是傻话,传达的意思却正应着提问。
柳竹秋走近问:“东厢房已修好了,施二说你不愿回去住,就想住在外书房,这是为什么呢?”
陈尚志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没听懂。
柳竹秋改话:“外书房住着舒服吗?”
傻子点点头。
“那儿的床很窄,怎么会比原来的屋子舒服呢?你今天还是搬回东厢房去住好不好?”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