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肆眉头一皱,看着他。他却放下酒杯,眉头一挑:“荀将军不行礼?”北敕太子,即便战败,也位高于荀肆,依两国相交礼仪,此刻荀肆该向他行礼。只见嘴角含着一丝坏笑,身上那件琥珀色大氅衬的他颇有几分风采,但其身型却健壮,是北敕人常见的体格。荀肆朝他笑道:“没有官印和文书,本将军是不认的。更何况今日得信说呼延川明日才到,你今儿说你是呼延川,本将军还要拿你审上一审,冒充北敕太子可是重罪。”牙尖嘴利。那时在战场上碰到她,除了那句“韩城哥哥小心”和“杀”,可没听到她讲过其余的话。呼延川扫了眼她身段,从怀中掏出腰牌都给她,动作之速令人咂舌,荀肆却稳稳接了,瞄了一眼又丢给他,背过身去喝酒,当作没看到。这会儿倒耍起了无赖。呼延川一口酒含进口中,轻笑出声。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出声喊小二:“结账。连同荀将军的。”而后起身朝外走,身高腿长肩阔,遮去屋内大半的光,压迫的紧。北星一直盯着他,待他出了门才说道:“不是说北敕太子是个废人?”“废不废不知,力气倒是大。”荀肆呲牙咧嘴捂着手腕:“适才那一下震的老娘手腕疼。”正红笑出声,忙上前帮她扭捏:“您适才面不改色。”“不能叫那王八蛋小瞧了去。”三个人脑袋凑在一起,看荀肆手腕。窗外的呼延川听到这句,忍不住轻笑出声,朝身旁人使了个眼色,这才缓步而去。里头的荀肆与北星正红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便有些醉了,不仅醉了,看眼前的正红幻化成一张春风和煦的脸,正笑着唠叨她:“不许你喝这样多,你偏任性。”荀肆气急,捧着那张脸怒喝:“关你屁事!就是要喝!”又去寻酒壶径直就着壶嘴喝了,半壶酒下肚,又去捧那张脸,口中喃喃道:“你休要管我,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管不着我!”这样说着,放下酒壶,站起身一步三晃朝外走,口中念叨:“正红,我头晕。咱们回去歇觉。”我寄人间雪满头(二)怪不得皇上不要……荀肆第二日睁眼头痛欲裂,昨儿夜里发生的事已然忘在脑后。听到荀良在院内咳了一声,腾的坐起来:“正红正红。”正红端着水盆进来:“醒啦?”“昨儿喝了酒可闹出什么丑态来?”荀肆问道。正红摇摇头:“虽说没有什么丑态但您抱着奴婢要奴婢不许管你喝酒,还说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哦。”荀肆一边穿衣裳一边应声,往后这酒算是不能喝了。穿戴好了出门见到荀良正对着院中的树吐纳,见她出来便说道:“用了早膳便去驿站吧。”“见呼延川?”“对。昨日提前进城了。”“昨儿与他打过照面了。”荀肆速速干了一碗粥,擦了牙漱了口,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影子。见荀良又要吹胡子瞪眼,几步跳到他身前头靠在他肩膀:“阿大,走嘛!”驿站附近寂静无声,连只惊鸟都没有。北敕的人在驿站门口一字排开,呼延川身着北敕朝服居中而立,远远看到穿甲胄的荀肆,眼底的深海有微波荡漾,嘴角那抹笑意并未藏了去。一行人碰面施礼后,呼延川的眼落在荀肆手腕上:“荀将军手腕可还痛?”明摆着在揶揄她。荀肆抬起手,手腕动了动:“不痛了,杀头牛不费力气。”呼延川闻言神情一顿,而后笑出声:“诸位,请。”说是来议降,气势可不输,闲庭信步,悠闲自在。荀良和宋为互看一眼,对他的姿态视而不见。几人落座,呼延川笑道:“此番前来议和,我北敕带着十足诚意。牛羊马匹各三千,山珍奇味带足了五十车,而今正在山那头停着,只待大义派人查验。”“此事不急。”荀良将茶碗放在手边:“太子此番前来山高路远,我大义理应款待。今晚在城外设宴,诚邀呼延赴宴。”呼延川不直接答他,转头问荀肆:“荀将军一起?”“自然。”“那好,昨日见荀将军酒量甚好,不如今晚痛饮一番?”荀肆莞尔一笑:“对不住,今早睁眼之时决议戒了。”呼延川兴致盎然:“为何?酒后失态?”全然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荀良发觉呼延川其人城府颇深,在座诸人除荀肆和韩城,均比他年长。韩城是男子,荀肆是女子,他自以为触到了大义的软肋。荀肆自然也察觉到他的策略,却不接招,软软一句:“是啊”而后朝他眨眨眼:“呼延太子也当少喝,万一醉酒那些贡品出了纰漏,再要我大义赔。”她说“贡品”二字,令呼延川眉眼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