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肆忙吐了舌头收了声,推开营帐门进去,见到几个老家伙都在看着她。宋为、严寒她从前见过一两回,倒也不算生分,嘿嘿一笑:“宋叔,严叔。”而后坐在桌边问道:“阿大说北敕派人来谈归降?”“确有此事。”宋为看荀肆一身英气,便也不把她当做女子。将那饮茶的大碗放一个到她面前,倒了碗茶。荀肆也不客气,拿起碗喝了一口,又回身啐了口茶叶沫子,与荀良如出一辙。宋为和严寒忍不住大笑出声:“果然是荀大将军的女儿。”荀肆嘿嘿一笑,脸有些红:“说正事说正事。”“好。”严寒正色道:“此次派来谈归降之人是北敕太子呼延川。相传呼延川自幼身子骨孱弱,流连病榻,不谙朝政。”“那还做太子?”宋为摇头:“相传。”“哦。”“咱们在北敕的人倒是见过呼延川,不如传言那般。并且这几年借着他母后的势风头正旺。只有一点,他不主和。曾主动请缨迎战三次,被他父皇驳了。”宋为说重点:“他不主和,这次又派他前来,恐怕此事不简单。”“是。”荀良点头:“定要沉着应对。北敕突然派人来议和之事,前些日子快马加鞭给京城送了信。今日收到皇上的批奏:要我等见机行事,全权负责。”“并未说是战是和?”宋为问。荀肆想起那时他拿着阿大的奏折来寻她,那时二人并不熟稔,荀肆说自然要打,他眼中的光芒便盛了。他看起来和煦温和,心中却是有抱负的。“皇上主战。”她这样说道:“何况按照现如今的战事,于大义有利,此时该将胜面扩大,再谈休战不迟。不然依北敕的德行,你休战了,他歇个几年又要惹事。”“有理。”荀良点头道。几人讲完要事,荀肆便去校场跑马。那校场她离开近两年,这会儿跑起马来疯了一样。韩城远远看着,觉得那颗心终于是安稳了下来。一旁的定西见状说道:“韩将军,有句话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但说无妨。”“人已非昨。”定西只能说到这了。他随荀肆进了趟宫,那宫里发生的事绝非轻描淡写就能过去的,荀肆被陇原和皇宫扯的面目全非,即便她什么都不说,那痛却刻在她心上,一时半会儿抹不去。韩城点点头,转身进了营帐。===荀肆答应阿娘早些回去做衣裳,于是早早打马进城。甫进城,听到学堂传来朗朗读书声,便下了马站在窗口听了这会儿。这才发觉教书的不是尹老头了,接替他的竟然是个女先生。那女先生其声若流水潺潺,温柔小意,荀肆隐约觉得熟悉,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待下了学,孩童们鱼贯而出,荀肆朝里看了眼,那女先生竟是自己在京城救的那一个。她正低头整理桌上的笔墨纸砚,声音含笑叮嘱着孩童:“慢些,别摔到。”缓缓抬起眼,见到了门口的荀肆。她曾远远看过她,那时她是富态丰腴的皇后,只那一眼,便记得她眼中的流光。今日站在面前之人,一身铠甲,简单利落马尾,身段笔挺健美,面目英气勃发。是大齐第一位女将军呢!忙向外走了几步让荀肆进门:“荀将军,快进门,外头冷。”荀肆也不推脱,进了门四处看看:“老夫子呢?”“老夫子在家中读书画画乐哉乐哉,而今干脆不来学堂了。”引歌笑道。“不来也好,免的他唠叨。”荀肆寻了张椅子坐下,抬头问引歌:“你怎么知道我是谁?”“那时在京城,藏在马车中,见过您一眼。”荀肆仔细打量引歌,那日在永安河边匆匆一眼便觉得她美,而她又是个有气节的,是以对她有几分钦佩。想起云澹取消贱籍之政,便问她:“贱籍可消了?”“已在府衙排号了,等西北卫军战士的消完便轮到奴家了。”“不差你一个。你跟我走一趟吧!”荀肆知晓府衙的做派,事儿铁定会办,只是慢吞吞。引歌忙摆手:“不急的。”“成。既然不急,你赏我口水喝,喝完咱们再去。”荀肆见她刻板,便忍不住调戏起来。果然,引歌嫩白的小脸儿覆上一层樱粉色,手忙脚乱为荀肆烧水。荀肆救她之时并未想到她是这样的人,那时只钦佩她有气节,眼下却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妙人儿。她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这不就是云澹属意的那种女子吗?“还不知晓你的名字呢!”荀肆问道。“小女名为引歌。”“好听好听。”荀肆念了两声,上前接过那杯水,鼓起腮帮子吹了半晌,而后喝了下去,衣袖抹在嘴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