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皇上是为先后。”云澹看了静念一眼,并未做声。这些日子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破局的法子,若按兵不动,伤的可能是荀肆;动了,伤的是修年。殷家在朝廷的根基,并非一日可拔,若一举动了殷家,恐怕朝廷会震荡。朝廷震荡,西北卫军的仗便不好打了。他向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是这次是真真的犯了难。回到永明殿,竟看到荀肆难得的在翻书,开口笑道:“今儿太阳还未出来呢,朕的皇后竟是看起了书?”“做会儿功课,晚些时候要考修年。哼,修年大体是知晓母后学问不中用,而今碰到的功课都跑去问存善。哼,臣妾可不能就此败下阵来,今日来个先发制人,收拾他小子一顿。”云澹听她这样说,坐在她身侧,手臂环着她腰身,轻声说道:“而今越来越像一个母后的样子了。”他心中属实这样想,那时只想修年挂在她名下,要他名正言顺,并未奢求她能为修年做什么。可如今再看,修年无论性情还是体魄都大大精进,站在那有模有样。都是荀肆的功劳。荀肆厉害,不动声色的就将修年教成了一个男子汉。“荀肆。”“嗯?”“待修年成了年,咱们将江山交与他,也如太上皇太后那般做闲云野鹤可好?”荀肆听到这句,合上书本,回身看他,目光灼灼,令人心慌。而后轻轻一笑:“好。”无情笑叹他人痴(二十九)疼荀肆等不到与云澹做闲云野鹤了。至八月,西北卫军并北路援军,一路打过兰赫山脉,敌方节节败退,荀良估摸着不出一月,便可见到白旗了。他在营帐外打了一组散拳,韩城从一旁过来,脱掉外衣,凑身上来,二人切磋起来。荀良见韩城身着那件衣裳袖口绣有几朵长十八,收了势后问他:“有可心女子了?”韩城甩了头上的汗:“孤家寡人一个,上哪儿寻那可心人?”“你那衣裳可不是孤家寡人样式。”荀良又扫探一眼。韩城闻言揪起衣袖:“这个吗?陇原镇上的女子们给战士们缝制的新衣,说是万一战死沙场,穿件新衣也能做个体面鬼。晚辈这件是之前土堆帮忙拿的,这回出发前的新制衣晚辈并未拿,留给战士们穿。”荀良脱了衣裳用凉水浇在身上,一边拧巾子一边说道:“打完这仗,该寻个家室了。你看你,衣裳破了都没个可心人帮你缝。”我的可心人可不用动针线,那手法还不若我熟络,韩城心中暗道。“前几天接到宫里的信,肆儿有喜了。适才我掐指一算,到今日应是满两月了。”荀良轻声说道:“她那心性,也不知有孕后能否安心养胎,别再爬树翻墙了。”“您不必担忧,肆姑娘做事有分寸。无论多爱玩闹,正事之时从未搞砸。”“你又为她说话。”韩城笑道:“你二人打小玩的好,你那眼睛看事准,到肆儿身上就盲了。”荀良拍了拍韩城肩膀。他并不避讳在韩城面前谈荀肆,忌讳什么?人这一辈子可不短,哪有过不去的坎儿?肆儿而今又有了身孕,难不成他要一辈子等着?二人话落进了营帐,韩城对荀良说道:“明日向前推进,您不必去了吧?”“诶?怎能不去?”荀良瞪他一眼:“打仗之时你没有叔父,战士冲锋,将领躲着,像话吗?”“您也不必事必亲躬。”“此话休要再说,排兵布阵吧!”荀良与韩城排兵布阵。引歌在陇原城中下了学,看到一个面向温和的男子站在窗外,见到引歌回首便笑着问:“夫子,跟你打听个地儿。”引歌心中警觉:“何地?”“陇原近日可有京城来的人?”“过往商客,有若干。”“那您可见过此人?”那男子拿出一幅画像,在引歌面前缓缓展开。引歌上前一瞧,画像上的人正是那当铺的掌柜:“看着眼熟,但又想不起。”引歌的回答似是在男子意料之中,他缓缓卷起画像,而后笑道:“那我再去问问旁人。打扰姑娘了。”引歌见他在古街上踱步,不疾不徐,挨家去问。那当铺也开了有些时日,旁人不了解,成衣铺孙大娘是了解的。可那男子出了成衣铺,竟还在街上游荡,逢人便拿出那个画轴来,形迹可疑。于是出了学堂奔韩城府上去,韩城出征前说过,若是碰到可疑人,便去将军府寻他的人,自有人会处理。引歌到了将军府,将适才之事细细说了,那人似是也不意外,只点头道:“知晓了。先生做的对,切勿打草惊蛇。”引歌偏头一想,大致懂了。这是在引蛇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