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一直很安静地陪着我,陪陪着我将过去的碎片一点点地拼凑起来,陪着我将那段过去重新走了一遍,然后现在,他在我身边,郑重地开口:
“爸爸妈妈你们好,初次见面,我是诸伏景光,是林之秋的恋人。”
“感谢你们让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感谢你们让我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愿望,我希望能将接下来的全部余生都和她共享,我想要保护她,想要照顾她,想要给她我拥有的一切,所以——请将你们的女儿交给我吧。”
他今天穿了低调的黑色西装,头发和胡子都打理得比平时更一丝不苟。
这样的天气穿西装难免有些热,哪怕是最轻薄的款式也一样,出门之前我想劝他说并不需要这样,因为我们这里没有必须要在祭扫的时候穿正装的习俗。
但是他还是坚持这样做了,因为他要在这样一个场合,做出最郑重的承诺。
有的时候其实我也不太能理解日本人对正装的执着。
不过他认真说出那些话的表情,实在让人很难不心动。
印象里的公墓总是灰调的,带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仿佛所有的色彩都会在这里扭曲消退,但事实上,在灿烂的阳光下,这片公墓所在的环境其实也算得上是山明水秀。
离开的时候很难打到车,哪怕是网约车也有点麻烦,于是我们索性多走了一段路,打算先坐公交回市区里。
离开公墓之后,他就将西装外套连同领带一起收进了袋子里,衬衫领口的扣子也被解开了两颗,露出了被薄汗浸湿的漂亮的锁骨。
阳光在上面折射着光彩,山里的微风吹过衣摆,交握的手掌间,订婚的对戒轻轻碰撞在一起,让人很心安。
在那之后,我们还去了一趟民政局。
因为各国之间的婚姻系统并不联网,即使我们在驻日大使馆进行了登记,我在国内系统里的婚姻状态也依然是未婚。
我半开玩笑地说,这样的话,理论上来说我就算在国内再结一次婚也没有关系呢。
玩笑的后果就是,诸伏景光连夜研究了自己作为外国人在种花登记结婚的方法,并在第二天直接准备好了所有的材料。
于是我真的在国内结了一次婚。
拿到那两个红本本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之前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时候,一切都还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妄想,而现在,我们成了受两个国家的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
缘分真的很奇妙。
和他一起躺在我住了十八年的房间里,躺在那张我从初中开始睡到高中毕业的床上的时候,我还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在很多年前,我就是在这里躺着仰望外面的星空的时候,对一闪而过的流星许下了愿望。
我的床不是普通的那种窄窄的单人床,因为小时候的我睡觉并不安生,经常睡着睡着就滚落到地板上,于是爸爸就专门给我订了一张不会轻易掉下去的双人床。
我笑着跟景光说,如果是那个时候的我,咱们这样睡在一起,第二天早上总得有一个人在地上。
他翻了个身,侧身对着我,说:“为了避免发生那样的事,看来得好好抱紧我的林林才行了。”
“可我现在又不会那样了。我现在明明可以睡得很老实了。”我不满地辩驳。
他笑了。
他伸出手,撩过我的头发,顺着发丝一路顺到耳侧。熟悉的触感略过皮肤,让身体也自然地放松了下来。
月色透过窗纱,斑斑驳驳地落在他的脸上,将那双海蓝色的眼睛衬得极亮。
“是啊,林林总是很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林林。”
“现在我可以亲吻我的新婚妻子吗?”
心跳的鼓点一点点地变得急促,在夏夜的拥吻间点燃了身体当中的火焰。
我们结婚了,我们已经成了彼此最重要的家人,我们将共享彼此的一切,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强烈的冲撞和刺激在彼此中间蔓延,熟悉的交触在陌生的环境里又仿佛增添了不同的味道。又或者增添味道的并不是环境而是一份崭新的关系——
让我们彼此融入,彼此捆绑,让我们彻底成为一个整体,并肩面对整个世界的关系。
餍足的时刻,我凑到他的耳畔,发出轻声的呢喃:
“新婚快乐,我的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