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没有意义,我很清楚这一点,在他面前,我的所有伪装和掩饰其实都无处遁形。
我能拥有的空间,不过是因为他对我的纵容罢了。
因为这是一场游戏,而游戏,总要有来有回才有趣味。
“我在调查你的事。”我说:“我想更了解你。”
他看着我,海蓝色的眼里甚至带着轻松的笑意:“那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如果是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我全部都可以告诉你。”
“因为你有权力知道。你喜欢的人,和你正在交往的人,你的诸伏景光究竟是什么样。”
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格外执着。
他总在强调,他自己就是我“喜欢的人”,他总在有意无意地告诉我,诸伏景光就是他这个样子,就该是他这个样子。
他格外渴求我在这个问题上对他的认可,简直就好像是,想要通过这个答案,证明什么一样。
——等一下,证明什么?
我忽然懂了。
我忽然明白了这场游戏到底为什么而开始,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一遍一遍地在我耳边重复着同样的话,我明白了,他为什么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还要延续我和他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其实很明显,不是吗,问题的答案从一开始就给出了。
因为我知道诸伏景光是什么样。
因为他想证明,自己就是诸伏景光。
我想我终于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看清了这个,在残酷的成长当中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童年,失去了正义,失去了目标,失去了信仰,失去了所有一切的人。
他狰狞而扭曲地站在那里,像是个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凶恶怪物。
可他本来不是怪物。
我看到他的灵魂千疮百孔,全是细小的裂痕,它们扭曲着连接在一起,构筑起他现在的身体,它们以错误的姿态排列着,所以才将他变成了这样面目全非的怪物。
他是苏格兰威士忌。
他是诸伏景光最扭曲的一部分,是所有的阴暗,所有的错误,所有的恶意全都连接在一起膨胀起来的怪物。
他笑着,但好像一直都在哭,那个从来都没能从七岁的夜晚走出来的孩子,他在哭。
他问我:我是谁?
他问我:为什么我不能是我?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那些拼图的碎片上明明投射着他的影子,诸伏景光和苏格兰威士忌,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可不平整的边沿注定会将周围的一切割伤,他注定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走进这个原本属于他的,原本应该被他守护的世界,像是最恶毒的诅咒似的,他无法被世界接纳,即使拼凑出他的碎片和别的世界一样。
我张开了双手,第一次,主动地拥抱了他。
这是飞蛾扑火,我知道,我会被他灼伤,我知道。
但我好想抱紧他。
我好想,跨过那二十二年的时光,抱紧那个濒临破碎的他。
游戏该结束了,是我输了。
我无法去抵抗眼前的怪物,因为我在妄想,能够在这堆废墟上,重新拼凑出他原本的形状。
“所以……”
“你愿意把你的灵魂交给我吗?”
“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