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孩子对一次见到这种大人物。
女御一开始隐在层层帷幕之后,女侍在旁,规矩森严。他在帷幕前乖乖的行礼,就听见有人轻声笑了。
“别拘谨,进来吧。”
女侍撩开帷幕,恭敬的请他进去。白发孩子觉得有些于理不合,到底还是走进去,跪坐在为他准备的软垫上。
馥郁的衣香萦绕鼻尖,白发孩子看着女御缓缓放下手中桧扇,露出一张雍容美丽的面容。这张平素端庄而有威仪的面容此时微微含笑,女御向他招了招手,让他靠近一些。又示意侍女端来了新制的点心,都是外面没有的样式。
“吃一些吧,别太多,不然会牙痛。”女御笑道,甚至亲自为他取了几块精美的点心,然后含笑看着白发孩子小口小口的吃。
宫中的点心果然美味非常,就比糖糕差那么一点点,白发孩子吃得很开心,就连旁边的侍女都被他感染,轻轻笑起来。
虽然阴阳道令人恐惧,可是源氏收养的这个孩子,倒是十分可爱。
贺茂祭的准备工作十分繁忙,一早就要进宫,玉藻前估计自家小狐狸是没有吃早饭的,故而准备了这些点心。等小狐狸吃完,他听着外面喧闹的鼓乐声,笑道:
“听说你参与了贺茂祭的准备工作?”
“是的!”
“那么,今日能否与我同游呢?”
白发孩子愣怔一下,这种机会一般是最受宠信的阴阳师的,没想到女御指明要他来。不过他对这次的贺茂祭确实付出了心血,种种流程也十分了解,所以他也没有畏惧,应了下来。
“如果您不嫌弃,我愿意与您同游!”
玉藻前眼梢于是也沁了笑意,虽然现在时候还早,没有经历过那些对峙和磨练,可他的孩子已经会本能的抓住机会。还有更多的课程等着他的孩子,他日后可能会试着把自己变成个小反派,磨砺他的孩子成长。
哎呀,想想就觉得有趣。
藻井女御盛装出游,宫中的布置被白发孩子当做最后一站。他们将从九条大路与朱雀大路交汇之处的罗城门出发,途径东寺西寺拜见孔雀明王;又过东市西市,看看为民众举办的欢庆活动;一直行在朱雀大路上,经杨梅小路、樋口小路、绫小路、锦小路而至朱雀院与神泉苑……
白发孩子安排的很是精心,还画了图纸。玉藻前看着他还有些稚气的笔触,忍不住的笑。白发孩子有些窘迫,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明明已经努力练字了,可是还是差那么一点。
“不丑,可爱的。”玉藻前笑道。
罗城门处拥挤着贵族的车驾,这些车驾分列长街两旁,衣香飘散在风中,牛车帘下泻出缤纷多彩的袖端。此时是最有趣的时候,不光可以看到渐渐开始的游-行,还有捧高踩低,比拼主人身份,车驾争路等等。
不过没有人敢与藻井女御相争,他们的车驾占据最好的位置。玉藻前并未整理袖摆,任它们雍容散乱着。不停有人前来拜见,或者有信笺投来,多半是贵女们所做的诗歌,期望能在女御面前露脸。
贺茂祭当日,藻井女御全程都让白发孩子陪在身边,无论是观看神乐还是举行歌会。夜幕下垂时,平安京掌了灯,他们在皇宫大内内里的承明门上略站,等阴阳寮放出准备好的风灯。
“晴明,你看。”玉藻前桧扇点了点城中灯火,笑道,“灯光这么明亮,如同起火一般呢。”
“六十年前……”
玉藻前摇着扇子,突然不说了,他先在这里埋下一个引子,小狐狸好奇心重,必然会去调查的。
无数风灯在夜色中飞起,城中的欢呼声甚至能够传到皇宫大内来。星河下坠,月魄璀璨,还有些灯,灿烂盛光之中,女御慢慢向白发孩子转身,嗓音低柔。
“无论何时,人类总能忘记灾难,幸福的微笑起来。”
一朵花火“砰”的一声,在天空中炸开,长长的光尾向下拖行,将女御的睫毛染成熔熔的金色。那并非如晨间朝阳般温柔的颜色,而是锋利滚烫的,如熔铸的金水。
白发孩子怔怔的望着被焰火映亮半边身的女御,只觉对方神情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