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两盏小灯笼的火光,杜玉恒将那马鞭好生打量了一番,是牛皮革所制成,编织之前显然还处理过颜色,去了一去那土黄的颜色,看起来多了几分灰白,自然显得高雅了许多。手拿处落着红穗络子,看似女儿家的玩意儿,到底精美。那持着马鞭的一对手,温润如玉色,指尖还点着红蔻,更显得佛态。他却几分推辞起来,“上回在马场,臣也是为了救家妹,不足为道。公主这份礼,臣受之有愧,便就不取了。公主留着身边,为日后精进马术也好。”“……”德玉脸色都羞红了,竟是还被他退了礼。她堂堂太子嫡亲的妹妹,这礼若落到其他那些王孙贵子身上,早巴不得贴着上来了。偏生这位,不待见她…“这东西粗野,想来世子爷也是瞧不上。那德玉便自个儿留着罢。”她说罢,也未再看眼前人,将那马鞭收了回去,直扶着嬷嬷的手,又往殿内去了。落了座,对面程彪正起身与太子敬酒。德玉心中正是不快,寻着机会饮酒,便就着这功夫一道儿往殿上去,给太子哥哥敬酒。话没说几句,酒倒是喝了三杯。凌墨都察觉了出来,妹妹今日似不太对,嘱咐道,“且罢了,酒喝多了伤身。”“是,太子哥哥。”德玉方才停了杯子,落了袖口,那马鞭却从里头滑落了出来。被凌墨一眼扫见了,方问起来,“来参宴,你带来这物件儿作什么?”德玉一阵心虚,却又扫见那边的杜玉恒,正不紧不慢,与其他幕僚吃酒说话,面上依然挂着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从容。她干脆将那马鞭往程彪面前递送了过去,“阿玉是听闻大将军战上驰骋威武,特地让人作了这小玩意儿,与将军做接风洗尘之礼的。将军若不嫌弃,便请笑纳。”“哦?”程彪接了那马鞭来,左瞧瞧右看看,到底没看出来与平日里用的有什么不同,“公主盛情,可我也不缺这个…”德玉的脸面都快要丢尽了,还好凌墨与她解了围,与程彪道,“公主一番好意,你便收下。不必你用,便背着你行军的行囊之中,备用…”“那,那也成。”程彪一介粗人,东西都是什么时候用坏了什么时候换,更莫说品味把玩这等珍品…此下却是依着太子吩咐,接了那马鞭下来,再与公主一拜,道了声谢。杜玉恒远远望见台上,公主方才欲赠的那马鞭已然去到了大将军手里。无奈暗自一笑,微微叹气,小饮一杯。酒过三巡,殿内气氛却没有消退的态势。外头却来了三两侍卫,绕道儿去了凌墨耳边,直道,“殿下,娘娘去了清月堂…”凌墨面色一沉,方起了身与百官说别,他另有其事,得回东宫了。百官自是送了别,德玉自觉无趣,也起了身,随着太子身后,干脆一同回了。清月堂的偏堂内烛火点得盛。长卿正坐着软塌上,手里还正忙活着那双小线鞋。那女子陪着一旁,面色却有几分紧张…长卿方才入来,也没急着问话。倒是听门前的侍卫说,已经去通传殿下了,她便也没打算走。只让舒嬷嬷去将她的女红接了过来这里,边等着人,她手里也好有个活计,不会闷着。见得娘娘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却是那女子先坐不住了。与长卿跪了下去,“娘娘,该得要问我话的。”长卿扫了她一眼,淡淡吩咐一旁舒嬷嬷,“快将人扶了起来,别伤着的腹中的小人儿。”她自是有孕,自也知道辛苦。见得人起了身,她方才问着,“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先与我说说。”君远行(1)败北长卿眼看着女子的肚子,不过五月出头,便自打心底里没觉着这女子肚子里的孩子与殿下有半分的关系。五个月前,正是殿下将她从江南接回来京都的路上,殿下朝夕都在她身边陪着。虽是还因得明镜的间隙,大吵过一架,可那段时日,着实不可能有第三人的。就算是有,她也不可能未尝发现。是以方才在外,长卿便就让卓公公堵着了众人的嘴,一人赏了一锭银子下去,不许在外头乱嚼舌根子,若日后在外听得半分,今日在场的人,卓公公也都列了名册记下了,要罚便也不必追究到底是谁,一干人等,同赏同罚。眼下这女子一被问及,便全道了出来。她说自己姓江,叫妙竹,原是江南总督府中的丫鬟。因得总督府获罪被牵连,本是被关押回京,要与江家一干余党一同发落。可太子殿下却生生将她从牢笼里选了出来,将她许给了江弘…如今腹中孩儿便就是江弘的。长卿听来几分离了奇,“可江弘已经入司礼监成了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