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露出低落的表情,像是洁癖的人看到果子里半截的虫子。少年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杀人。他站起来,脖子左右活动了一下。冶昙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开口:“你们快逃!”“来不及了。”少年背对着他们拔刀,对冶昙傲慢地挑眉,“从遇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要死。”几息之间,眼前再也没有一个还活着的生命。冶昙看着眼前因为浑身浴血甩了甩头发的少年:“为什么?”少年皱眉,无辜无奈地眨了下眼,就好像看着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简单题目的笨蛋,他叹口气:“他们当然要死。人和妖魔一起做下的恶,他们为什么只杀妖魔?只要是妖就一杀了之,但因为是人就可以放过?为什么?”他理解地点点头:“好像说是因为这些人是弱者,弱者因为没有办法,因为想活下去才杀人的,所以可以不责怪。真恶心,完全不公平。既然是因为身为弱者,便情有可原了。那么,就作为低人一等的弱者,接受强者安排的命运,去死吧。”冶昙慢慢意识到,这个人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不同,他的想法,根本就不需要去理解,因为,无法理解。之后的日子也一样。这个人不但杀沿路遇到的修士,他什么人都杀。就像一只像人的野兽,肚子饿了会吃猎物,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吃。虽然有时候也会突然放过,但并不代表野兽就有了人性。虽然,这个野兽一直没有杀冶昙,。直到后来,冶昙很久都很难再见到一个活人。整个世界一片死寂,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死亡里冶昙长大了,他十四岁了,少年二十岁。然后,冶昙再也没有见过他。天道静静地听着:【你杀了他吗?】冶昙:“我不知道。”那一天的记忆不清不楚,像是白日幻梦,断断续续。冶昙不记得是怎么开始的。每当少年出去杀人的时候,冶昙都会试图逃跑,但无论他跑去哪里,对方最终都会找到他。那一天也一样,逃走,被抓到,失去意识。冶昙醒来,在一座沉船里。因为海水退去,所以船半陷在沙滩上。他们住在沉船里,有很多隔出来的屋子,光线很黑,但修士的眼睛足够看见。冶昙被锁链锁着,他睁开眼看到少年在不远处做饭。对方已经不能称作少年了,已经是二十岁的青年男子。但,除此之外冶昙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替道人只有编号没有名字,这个人当然也没有。他穿过昏暗长长的船坞走廊,端着银色的盘子走向冶昙。盘子里有一条鱼,还有一把刀。那个人一眨不眨望着冶昙,从远处慢慢走来。起初,脸上的神情轻松,但随着走近,那张脸上的神情就开始变了。不知道是昏暗的光影,还是因为冶昙刚醒来还不清醒,男人脸上的神情忽明忽暗,一直在变,一时是温柔笑着的,一时是危险阴郁的。昏暗明灭的眼眸,让冶昙想起了初见他的那一日,那微微上挑的眉眼,望着他的眼睛里有死亡。这个世界已经无人可以被他杀了,除了冶昙。老虎养在身边的羊,在饿极的时候,到底还是会被吃掉。现在,他就毫不掩饰想杀冶昙。冶昙从他的脸上读出了平静的毫不掩饰的杀意。他站在冶昙面前,居高临下看着,眼眸澄冷凌厉。他将手放在了冶昙的脖子上……也许当时他们还有别的冲突,有过激烈的惊心动魄的交锋战斗。但,冶昙都不记得了。“平静下来的时候,我看到,我拿着盘子里的刀,他捂着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