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如被冰雪,心里做了一万种准备也抵不过现实摆在眼前的残酷,他曾抱有过一丝幻想,曾经想过韩子飞看在郑锐的面子上不会把自己卖的那么干净,至少保住白以辰,可是,他自嘲地笑笑,怎么可能呢?为了得到刘波的信任,韩子飞给刘波的资料里恐怕连自己穿什么牌子的内裤都有!
安诺是明白人儿,这话是警告,韩子飞既然能握住白以辰,他刘波当然也可以!所以安诺客客气气地谢绝了刘波,做足了一副好忠犬的样子,然后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刚刚的亡命狂奔靠的全是肾上腺激素的作用,现在安全了,安诺所有的气力都泄光了,全身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脑袋里轰隆隆地一片巨响看什么都天旋地转的,闭着眼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没多一会儿,镇定剂开始起作用,安诺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安诺摸出手机来发现电池已经耗尽,他借了那位自称是姓丘的大叔家的电话打给白以辰,告诉他自己今天可能还是回不去,争取明天中午能到家。
白以辰的声音充满了担忧:“安大哥,我们不要在韩哥那里做了……挣得也没多多少,还那么累,太亏了!”
安诺听了很想笑,这小家伙真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儿,但是稍微一咧嘴就觉得半边脸都疼麻了,于是只得含含糊糊地表示自己完全没有问题,匆忙挂断了电话。
说话的功夫,吕强举着手机从楼上走了下来,安诺敏锐地发现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喜色和一丝狠厉的杀气,这种矛盾的表情放在一起让吕强那张本来很平凡的脸显得狰狞邪恶。
“怎么?”安诺问。
“林楠找到韩子飞了。”吕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动,那是野兽即将扑杀猎物时,浑身肌肉有绷紧的迹象,“他跑不了了!”。
“在哪儿?怎么找到的?”
“城南,这得谢谢那帮警察!哼!”吕强冷冷地哼出一声,“蠢货!”
安诺只一瞬就明白了:就算刘波在北安的势力称霸一方,但想在这个千万人口的城市里找到一个韩子飞还是相当困难的,更遑论他现在被警方盯得死死的,根本不可能撒出去太多的人找韩子飞。而韩子飞向来行事缜密,没有做足准备工作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他要安心想跑的确很难找到。但是,如果是警方出手,依托数百个派出所,上万街道办事处的力量,排查个人还是不困难的。况且韩子飞长期以来一直是警方重点盯防的目标,秦晓就曾经说过,光是做韩子飞这趟活儿的线人就不下十五个!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跟着警方,找到韩子飞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只是……
安诺皱紧了眉头,他的心“忽”地一下就坠下了无底洞,一股寒意一点一点泛上来。
“哦,对了安诺”都走到门口了的吕强突然稍稍提高了嗓门,那种郑重的口吻让安诺一下子警觉起来。
“怎么?”
“你最近别出门……最好住到老板那里,老板给你准备了套房子,你可以带着你弟弟一起过去。”
“为什么?”
“昨晚那个警察死了!”
“谁?”安诺头晕目线,耳鸣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
“警察,昨天晚上你开枪击中的那个警察,死了!”
“死了?”安诺木木的接口,“真的?”
“真的,我们的人确认过了!今天凌晨死在医院里的,你打中了他股动脉……真够准的……失血过多!”
“确认?”
吕强奇怪地看一眼安诺:“当然确认了!昨晚那么大的行动闹得全城都知道了……你怎么总是问?我们有人去过医院,真的死了~”
“哦,这不……第一次么?”安诺僵硬地躺下去,闭上眼睛对自己说:“没事,我枪法很好,没事的,没事的……”
吕强看着安诺僵硬地躺下去,安慰道:“他不死你死,反正就那么回事……睡会儿吧,睡一觉就好了。”
安诺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他能回忆起昨夜的每一分每一秒,一切都好像电影胶片一样,逐格地在自己眼前展现。
奔跑,开枪,击中车身,再奔跑,9巴拉贝鲁姆手枪十米以内可击穿标准防弹衣,再奔跑,十米,开枪,击中路面,再奔跑,开枪……
安诺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思维,他在心里疯狂地背诵警用装备目录中防弹衣一栏:特警,硬质防弹衣,一般的可以抵挡762毫米普通弹,重型的可以挡住7621毫米的钢芯弹或者铅心弹……
安诺又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思路,他强迫自己去想想白以辰,想想在自己怀里的白以辰、在医院里痛哭的白以辰,在酒吧跳着脚跟秦晓嚷:“我就不去公安局”的白以辰……
秦晓!秦晓!秦晓!
安诺放弃地喘口气,那些记忆中的画面就像开了闸的水一样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奔跑,开枪,秦晓倒地……安诺揪过被子蒙住头,房间没有人,但是他仍然什么都不敢做,除了缩在被子里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拳头。
这一切都是计划!安诺对自己说,别怕,别怕,这是计划好的,这不是一切都很顺利么?不是商量好了么,秦晓化装成特警追捕,自己相机而动将其“击毙”,然后得到刘波的完全信任……秦晓穿的是硬质防弹衣,9口径手枪根本无法击穿……
“你打中他股动脉了,真够准的!吕强的话又一次回响在耳边。
昨晚那个少年端着饭进来时,安诺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窗外发呆,眼底不满血丝,通红狰狞。少年把托盘放在小桌上犹豫了半晌嗫嚅道:“那个……安哥,你得吃点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