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一把攥过了我的手腕,略一犹豫,从背后将我揽进了怀里,说道:“我早说过,为了你我可以放手一切,去漠北去塞外,去哪里都好,只要有你有我。可今时不同往日,你的一念之间便能左右这个国家的运势和走向,你有必要去直面这个问题。”
“呵,你未免也太抬举我了吧。”我说着,眼圈微微有些酸痛。
为了裴琰,为了朱厚照,为了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和死去的无辜忠良,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裴琰那一系列的报复措施。可如今,又要我肩负起这一切来,亲自手刃刘瑾,总觉得,好过分……
“你有没有想过,刘瑾造反的罪名一旦成立了,我也会跟着遭殃。”我侧脸,对上了墨渊的视线。
“你只是刘瑾的义女,是他无数手下中的一名,皇上若是要怪罪的话,除非把整个内行厂都端了,否则,他有什么资格降罪与你。”墨渊说着,双臂收紧将我抱在了怀里,说道:“算我求你好不好,为了我大明的百姓,帮师父这一次。”
把不能轻弹的泪水咽到了肚子里,我苦笑着说道:“师父,我想他了,想念裴琰了……”
墨渊的身子一僵,然后松开了手,说道:“事成之后,我便带你去见他。”
当日,我去到了刘府上。门口的侍卫见过我几次,知道我是刘瑾的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小姐,公公不在府上,您有什么事——”
“我路上买了点东西,给我义父送进来,你们不用管我。”我说着,拎了那盛放着一系列违禁品的包袱迈进了大门。
绕过了几个别院之后,我避开了众人的耳目,然后潜进了刘瑾的卧房里,左右瞧了瞧,计划着该把东西藏在哪里合适。
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得太显然了实属不应该,藏得太隐秘了又怕外人会搜不出来,实在棘手。
正迟疑着,不知该把东西放在哪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刘瑾床底下的一个做工精致的木匣上,于是嘀咕了一声,弯腰将木匣拖了出来,吹去了表面的浮灰,然后打开了盖子。
入目的是几封泛黄的书信和一只婴孩的老虎头鞋子。那鞋子看起来小巧而精致,应该是哪个妇人一针一线细细缝制出来的,说不出的活泼可爱。
心存着好奇,我刚准备打开那书信瞧瞧,忽听着外头传来了两个小丫鬟的对话:“你说,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刘公公还能回来吗?”
“那是一定啊,皇上迫于压力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过几日风头过了,肯定是要放人的。刘公公可是看着皇上一点一点长大的,这感情胜似父子,皇上怎么可能真的治罪于他呢。”
“可我听说皇上准备将他遣往南京啊,莫不是想着让他出去避避风头的?”
“谁知道呢。”
我听着她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生怕她们会进到这屋子里,赶紧将那书信取了出来,无处搁置便收进了怀里,然后将印玺玉带等物放进了木箱里,一脚踢进了床底之后,又巡视了一眼四周,将匕首藏在了刘瑾床头上的折扇里,然后呼了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两个小丫鬟被我吓了一跳,行了个礼,问道:“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我说着,摆了摆手,道:“就是经过此地,进来看看罢了。”言毕,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赶紧出了府门,然后驾车往住处走去。
行至了河边的时候,我下了马车,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长满青草的岸边,顺便取出了怀里的书信搁在了一旁,然后打开了一封,想着查看的时候,猛地一阵风过,将身边其余的书信全部吹进了河里。
“不好!”我惊呼了一声,刚想着伸手去抓的时候,手里的书信也跟着飘走,落在了河面上,打湿了一片。
匆匆忙忙间够到了就近的一封书信,展开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墨渍已然晕开,于是呼了一口气,将信纸随手一抛,整个人躺倒在了草地上。
话说,今后该怎么办呢?找到了那让我魂牵梦萦的男人,然后狠狠骂他一顿吗?
对了,他已经失聪了,今后随便我怎么骂他,他都不会再还口了吧?
这样不是很好吗,那个男人伶牙俐齿又格外毒舌,吵起架来一点都不含糊,今后,便只有我骂他的份,都没有他还口的机会。
不就是瞎了聋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还健全,便能充当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一切。
“呜——”忍住了想要痛哭出声的冲动,我狠狠地拔着附近的草皮。未来的彷徨和无助一下子压了下来,坦白说,我真的有些承受不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回了住所,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眠。
捱至早上的时候,我翻了个身,怀里突然滑落出一封书信来,上面几个隽秀的小字“刘瑾亲启”。
我一怔,赶紧坐起身来,没想到白日里弄丢了那么多封书信,怀里竟还有遗漏。
赶紧取出了信纸,只见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刘璃一名甚好,惟愿我儿如同这琉璃一般,出落得光彩夺目。家里一切安好,勿念。
我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刘璃,琉璃,说的不正是我吗?
不对,不对,哪里不对。
我急忙下了床,然后一路狂奔着,往河边跑去。清早的雾气很重,鞋面一会儿便被打湿了。眼下也顾不得太多,我直接穿着衣裳跳进了冰凉的河水里,然后四下里环视着,想要找到昨日被我散落在这里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