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双白净修长的手穿过她的胳膊和腰,从后面环抱住她,将脸贴在了她的后颈上。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渐渐透过薄薄的布料渗了过来。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
达达利亚不高兴地咬住了她的一绺长发,他不舍得真的咬她,只好冲她头发撒气。
“…不许吃我头发!”
荧之前被达达利亚家的羊嚼过头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忍无可忍地坐起来掐住他的下巴,直接用大拇指抠进他的嘴里,粗暴地将自己的那绺头发解救了出来。
“唔呃…!”
达达利亚的舌头被揪了个正着。
她恶意地拨弄着他尖利的犬牙,语气里带了些威胁的意味:“再乱咬人,就把你的牙拔了。”
“猪道了……”
达达利亚含糊不清地回答道,舌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频频从荧指腹上扫过,她感到一阵酥麻,连忙慌乱地从他口腔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指。
…果然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我和他…明明哪里都一样,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达达利亚有些怅然,似乎仍在对她的拒绝耿耿于怀。
“他不挑食。”她拼命忍住笑。
“…我以后会好好吃蔬菜的,”宿醉时的达达利亚话格外多,他口里哼哼唧唧地抱怨,“我比那个结婚狂听话,我不喝酒也不钓鱼,他…他还打过你!我就从不对你动手!”
…这个确实无法反驳。
黄金屋一战后,她原以为两人间的这种宿敌关系还要再持续上好一阵子,没想到后来的每一次重逢,达达利亚都自来熟地凑了过来——就好像他们是认识多年的知己好友——他单方面决定的。
“他做不到的,他忍不了的事情,我都可以忍。”
达达利亚敏锐地捕捉到了荧这几秒的沉默,他悄悄地往她身边挪了挪,见她没反对,又壮着胆子跟个无助的小孩子似地将脑袋依偎在了她肩膀上。
“想要让我收下你?”荧像抚摸大狗那样一下下地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行啊,前提是你把我哥哥复活,或者帮我把害他的人弄死——我是说现实中,做得到吗?”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笨蛋,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把自己搭上,只有不珍惜你的人才舍得让你随随便便送死。”荧轻轻叹了口气。
就连她自己有时候都在迷惘,到底谁才是谋害哥哥的真凶?她又该向谁复仇?
是拆散他们兄妹的罪魁祸首天理维系者?还是居心叵测的多托雷?抑或是那条发出悲鸣形迹可疑的金色巨蟒?
肩膀上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抖动,达达利亚笑盈盈地仰起头望着她:“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你已经开始珍惜我了?”
荧无法再对这样的达达利亚说出什么狠心的话来。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受尽虐待,却仍旧傻傻冀望主人回心转意垂怜的大狗。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仇人,她已经不想再触碰到任何人失去温度的躯体了。
“我知道,我送过很多人上路。”
作为批量生产出来的杀人机器,达达利亚对这些事情已经习以为常,最开始是那些和他一模一样的义体,再后来是一些多托雷觉得碍眼的人…他自觉这些事与他那本体日常所干的别无二致,故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负罪感。
都是工具,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但现在不同了,他想将自己的刀柄递交到她的手上,只有她才有资格使用。
“刚刚在那两扇门之间,你也先选择了我…比起他,果然还是更喜欢我吧?”
达达利亚似乎又沉浸在了自己的某种幻想中。
“少臭美了,只是见不得小孩子哭。”
荧不知道他都误会了些什么,反正他说服了他自己。
“达达利亚。”
她头一次在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这样喊了他,即使这不是他真正的名字,而是他曾经错误的自我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