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弘苦口婆心相劝道:“身为大汉公主,长公主深得陛下宠爱,为何要往朔方之地去,那里严寒苦暑,并非安居之地。长公主为何要如此自讨苦吃?”
“啊,御史大夫说得很对,那依你之见,我是因何要自讨苦吃?”刘挽顺着公孙弘的话反问,问得公孙弘一愣。
是啊,刘挽是大汉的公主,她如果想像别的公主那样过日子,她大可在京中安享荣华富贵。
可是刘挽没有,她不仅没有选择留在宫中,反而往朔方城那刚刚从匈奴手中夺来的城池中去。
不,那都算不得城池,分明那是一片荒芜,万丈高楼都要从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在匈奴袭击的情况下建起一座城,一座可以作为大汉抵御匈奴,将来也可以作为转战匈奴的城池。
刘挽看着公孙弘错愕得答不上话的反应,笑笑道:“看来公孙御史大夫对我所知远不如我对你所知。你大器晚成,六十岁被举荐入长安,因出使匈奴后复命为我父皇所不喜,以为御史大夫无才,御史大夫故称病辞官。十年后,也就是四年前,元光五年,你再次被举荐入朝,我父皇问策何为天人道,我记得你当时在对策中强调天子须身正,为百姓树立信义。并提出“凭才干任官职,不听无用的意见,不制造无用的器物,不夺民时妨碍民力,有德者进无德者退,有功者上无功者下,犯罪者受到相应惩罚,贤良者得到相应奖赏”。”
公孙弘听着刘挽娓娓道来他曾在朝廷上的表现,比之方才只是简短的和刘据介绍他这个人要详细得多,尤其是他的对策。
“本来你的对策被那些个巴不得天下人都捧着他们的人定为下等,却是我父皇在看过你的策论后将你评为第一。当时我在想,哎哟,大汉朝需要这样敢说话的人,父皇错过你十年,如今是万万不能再错过。可是,你告诉我,凭才干任官职,不听无用的意见,当年你提出的对策,你如今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在朔方城一年多成果如何?难道没有人回禀?你和那些人一样拦着不让我去朔方城,是为公亦为私?”刘挽提起公孙弘答过的策论,挺想知道过去这些年,是不是他把曾经说过的话全都忘了?
公孙弘不曾想刘挽连他的策论也曾读过,眼中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听着刘挽的质问,公孙弘只觉得无颜见人,是啊,他提出的任人以才,怎么,不过才过去四年,他将自己说过的话尽都抛之脑后了?
否则他怎么能要求刘挽在将作为边境重地的朔方城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情况下,不再回朔方城?
“朔方城并非非建不可。”公孙弘其实是有别的想法。
然而刘挽斥道:“御史大夫此言差矣。朔方城非建不可。原因我方才在宣室内说过了,如今不想重复。或许对御史大夫而言,再无战事于国有利,不错,确实是如些。可是想让边境诸国不敢再犯我大汉,并非我们喊他们别动手,他们便当回事。恰恰相反,想让他们不敢再犯我大汉,有些仗必须得打。你我都是聪明人,以秦而论,灭六国一统天下,六国皆恨于秦,可秦难道不是非为不可?
“天下久经战乱,数百年的战争,百姓深受其苦,若无秦灭六国,一统天下,怕是中原之地都会战乱不休。匈奴,自秦以来一直为祸边境,于秦时不敢越北境一步是为何,不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过。秦以武力震慑匈奴不敢越境,方能保边境太平,至于我们大汉,若非将匈奴打老实,他们会服大汉吗?自汉建朝以来,白登山之围后,匈奴数十年屡犯我边境,桩桩件件,哪里看得出我大汉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了?
“想要大汉安定,匈奴要打。不仅是匈奴,各地有不遵我大汉者,不守我大汉之法者,皆当兵出以震慑之。如果他们意识不到我大汉早非从前的大汉,而且是一个强大不允许任何人进犯的大汉,大汉会用绝对的实力向他们证明。御史大夫,打一时而为后世争太平数十年,你告诉我,这样的仗打或者不要?”
有理有据的提问,同时也道出刘彻坚持打仗的根本原因,公孙弘能反驳吗?
“御史大夫,朔方城我定是要去的,至于将来会让谁来接手朔方城,我听我父皇的安排。身为大汉公主,我为我父,为我大汉的子民而谋划朔方城,独独不是为我自己。此心,可昭天地,可表日月。”刘挽沉着的告诉公孙弘,不忘补上一句道:“另外,我希望大汉能得到更多像御史大夫一样的人才,非以家世,而以才德为天下谋者。”
家世两个人,多少人心里的永远的痛。
公孙弘不过是一个寻常人,早年虽为狱吏,因罪免职,后以放猪为生,公孙弘吃过太多的苦,也懂得这个世道像他这样的人出头很难。刘挽,她懂得,她眼中流露出的欢喜,是很高兴像公孙弘这样的人可以出头。而她希望不仅是一个公孙弘,有更多的公孙弘。
最后,公孙弘完全想不起如何的劝说刘挽了,甚至之前很坚定的反对刘彻大兴土木的修建朔方城,这都不提了。
刘彻一看公孙弘回来绝口不提让别人代刘挽去朔方城一事,既知刘挽把人说通了。
行,事情聊完了,该回家的都回家去吧,刘彻想出去看看刘挽领着刘嘉和刘挽在玩啥呢。
结果看到两个和刘嘉、刘据一模一样的雪人,刘据和刘嘉在廊下喝着姜汤看着雪人,手里还拿着一个缩小版的冰雕,走近的刘彻问:“怎么想起堆雪人了?”
“据儿没玩过,我带他体验体验。父皇瞧这儿。”刘挽拉着刘彻走过来看看,刘彻即看到好几个冰雕,瞧那威严霸气的人,自是刘彻无疑。
“这是父皇,这是娘,这是姐姐,这个是我。把你们两个的拿过来。”刘挽都让人拿冰块来了,要刻必须得人手一个。让刘嘉和刘据把他们两个的拿过来,嗯,一家人齐齐整整。
“父皇,像不像?”刘挽按年纪从小排到大,但问刘彻像与不像?
刘彻仔细端详半响,不得不说,何止像,像极了。“谁弄的?手艺不错。”
刘嘉立刻道:“二姐,是二姐雕的,父皇也觉得很好对不对。”
刘彻诧异了,“出去一年倒又学了不少新本事。”
“亏得父皇没说我不学无术。”刘挽确实是刚学的,别小看朔方城,那有不少的能人异士,刘挽一个四处走走逛逛的人,学些新的技能很正常。
刘彻伸手拿过自己的那一个,“雕得很像。就是容易化了。放在这儿应该能摆几天。”
“我逗父皇一乐,父皇想保留也不是没有办法。”刘挽方才都给刘据和刘嘉出主意了,哪能没有应对的法子,刘彻笑笑道:“改天给朕雕个木的,化不了的。”
“我也要我也要。”刘嘉一听赶紧附和,对啊,何必要冰的,让刘挽刻个木的不就好?
刘据赶紧跟着点头,对啊对啊,他也要,要木的。
额!刘挽纯纯是觉得冰的好看,晶莹剔透,都想要木的,刘挽重重点头道:“行,我得闲给你们做木雕的。”
好了,所有人都高兴了,刘彻招呼刘挽问:“跟公孙弘说了什么?”
刘挽一五一十的将刚刚和公孙弘说的话都告诉刘彻,刘彻感慨道:“初心不改说起来容易,又有几个能做到。”
“我舅舅可以。”刘挽想都不想的回了一句。刘彻即问:“那除了你舅舅外还有谁?”
刘挽很诚实的回答,“没有了。”
刘彻刘挽是在装糊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