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绣花帐顶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模糊不?清,她冷汗涔涔,惊魂未定地呢喃:“守真……守真阿兄……”
“阿娘?”
身旁传来?孩子困倦的呓语:“你怎么了?”
小家伙困意正浓,忽然被惊醒,下意识往自家娘亲的?怀里钻去。
“没事。”
沈玉娇将?孩子软乎乎的?小身子拥入怀中,手掌轻拍着他的?背:“乖,继续睡吧。”
尚是夜半,外头天还?麻麻黑,棣哥儿很快在这轻哄声里再次入睡。
沈玉娇却睡不?着。
她的?语气是轻柔的?,抚拍的?动作是平静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有多激烈。
咚咚咚咚,擂擂战鼓般,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裴瑕离家近三月,她也曾梦到过他两?回,可?那两?回都不?似这回可?怖。
她在梦中,看到裴瑕浑身是血,那双望向她的?眼?睛却是温润的?,三月春风般:“玉娘。”
他t?如往常一般唤她。
她走上前,颤着双手去摸他的?脸:“怎么这么多血?”
她抬起袖子去擦,可?那血擦不?尽一般,越擦越多,她的?袖子都染红了?。
“守真阿兄,怎么办,怎么擦不?尽……”
她慌了?,嗓音都哽噎:“你快想想办法啊,怎么这么多血呢……不?能再流了?……”
裴瑕握着她的?手,朝她笑了?下:“擦不?尽就不?擦了?。”
她摇头:“不?行,不?行的?。”
裴瑕便不?动,由着她擦,她渐渐也意识到不?对,问?他:“你的?脸怎么这么冰?”
冰块似的?,刺骨的?寒。
裴瑕没说话,只望着她。
那眸光一如既往的?平静、幽邃,底色蕴着温柔,叫她慌乱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好玉娘。”
他捧着她的?脸,长指摩挲了?两?下,轻声道:“我走了?。”
她问?:“你去哪?”
他没说,只低垂眉眼?,含笑看着她。
浓稠的?血色渐渐随着他的?身影淡了?,化作飞沙,又?似尘光,在眼?前消失不?见。
她慌了?,伸手先去拉他:“郎君——”
梦醒了?。
她的?心跳,却随着梦境的?清醒,跳得更加剧烈。
裴瑕远赴燕北,本就叫人牵挂,现下还?做了?这样糟心的?梦,沈玉娇下半夜再难入睡。
她只能牢牢抱紧怀中的?孩子,阖着眼?告诉自己,一个梦魇而已?。
老?话不?是常说,梦与现实相反的?么。
定是她担忧太过,才会做这样的?梦。
虽这般想着,第二天一早,她便带着棣哥儿去了?大慈恩寺,烧香拜佛,念经?吃斋,点长明灯,直到傍晚才离开。
回程马车上,棣哥儿伏趴在她的?膝头,轻轻勾住她的?手指:“阿娘,你是想爹爹了?么?”
沈玉娇对上孩子清澈如溪的?大眼?睛,抿了?抿唇:“嗯。”
又?问?他:“你不?想他吗?”
“想啊。”棣哥儿毫不?犹豫:“可?想可?想了?!他若是再不?快些回来?,我都要不?记得他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