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若让外人听见,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是从卢氏女口中说出来的话。卢老夫人拍案震怒,“胡言乱语!棠儿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陆渊再一拱手,“方才所言,无一字偏颇,也无一字添漏,是母亲的原话,千真万确。”卢老夫人脸色铁青,沉着脸一言不发。陆渊恭敬道:“母亲是老夫人一手所带,她是什么样的人,老夫人应当最清楚不过,是不是母亲所言,老夫人也会比晚辈更清楚,话已送到,晚辈这就离开卢家。”说完,他正了正身,真就牵着云露华转身往门外走,丝毫不带留恋。云露华一头雾水,结结巴巴道:“这这就走啦?”卢老夫人眼风扫过,“慢!”听到那句慢,陆渊停在门槛前,他背对着卢老夫人,所以旁人看不到,但云露华却清楚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原来是以退为进,她就说,陆渊哪儿会那么好心,特地大老远从京城到卢家来,就为了传个话。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云露华悄悄白了他一眼。卢老夫人看上去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将佛珠搭在膝前,看了一眼旁边的云露华,“她就是王氏么?”云露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卢老夫人是把自己当成了王眉秋,不过也是,王眉秋之前是陆渊的正头嫡妻,前段时间休妻的时候,王家嫌事情太丢人,悄悄把人给接走的,范阳离京城虽然不远,但也不近,消息传到范阳来,估计没那么快。再说卢家对安乐侯府的事情大约是会天生反感,也没心思打听。陆渊还没开口,云露华先接了话来,“回老夫人的话,晚辈不是王氏,是云氏。”“云氏?”这下轮到卢老夫人怔住了,还是身边的老姑姑附耳和她说了两句,她这才点了点头,也就没继续多问了。卢老夫人面不改色道:“你方才说的事,真假尚未敲定,先别急着走,在这留两日。”不仅没被赶出去,还留了下来,这真是意外之喜,陆渊心里知道自己赌对了,就更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他们说是被留在卢家小住,实则几个丫鬟听命寸步不离的守着,倒更像是将人囚住。到了晚间,还是没有松动的迹象,云露华有些耐不住了,怕留在客栈的金凤和纤云着急,她俩还看着两个孩子呢。她好声好气道:“我不出去,可你们好歹让我去递个话,孩子还在外头呢,太久没信儿只怕是急得要报官了。”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那奴婢们得先报给老夫人。”于是一来一回,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老夫人竟然就派人把金凤纤云和慎哥儿燕姐儿都接进来了。一家子被齐齐整整困在这里,地方虽给的大,但时时刻刻被人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受,纤云不明就里,悄悄问云露华,“姑娘,这些人是做什么使的呀,老看着咱们,怪不自在的。”云露华玩笑道:“估摸是怕咱们跑了吧。”有些意思,她从京城出发的时候,以为卢家见着定要拔剑弩张,再不济也不会给好脸,但现在看这情形,恐怕并不是当初想的那样。这也不知道是那卢老夫人的意思,还是卢家的意思。就这么过了一夜,天蒙蒙亮,残月还稀稀挂在天穹边角,将落不落,灰白中的晨曦还未上来,云露华就被朗朗读书声给吵醒了。她瞌睡大,平日里又不比晨昏定省,哪天不睡到日上三竿,浑身骨头都松散,身上没力气,更别提这个时辰被搅醒会有多憋屈了。推开窗,一股子算不上飒爽的秋风扑了个满怀,她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衣裳。被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只是头还昏昏沉沉,便倒了杯茶慢慢吃着,隔了一夜,茶早冷了,进嘴又涩又枯,是不是好茶都吃不出味儿了。原本该在外间守夜的金凤也已经醒了,不知从哪儿弄了热水,重新沏过茶后,端着茶壶掀帘进去,冷不丁见云露华已经坐在桌前,吓了好一大跳。“姑娘醒了怎么也不叫人。”摸了摸她手上的盏身,又责怪道:“还喝冷茶,如今正是反复无常的时候,可别贪凉受了冻。”云露华精神萎靡,因没睡好,眼窝都有些陷下去了,“我这哪里是贪凉,分明是被搅得头痛,没法了喝杯凉茶提提神,这卢家也真是的,正是好梦的时候,读劳什子书。”说到这儿,金凤也摇头,“听这读书声是从两处传来的,一边男声,一边女声,男孩儿也就罢了,一辈子要和学问打交道,可这卢家的女孩儿怎么也要受这种苦,这不是折磨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