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叶凝视着他的双目,“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你,我才会觉得我独自生活的每一日、每一刻都是折磨。”清见听罢这话,便极想回到那一日——他看着连澈与须叶策马的背影与他擦肩而过时,若是他后来没有去寻须叶,而是漠然走开,如和离书所说那样各自安好不念,是不是会好一些?无奈凝神丹药效一过,他便又昏沉起来,“夫人……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我亦愿意能多在一日,便多在一日,让你不那么孤寂……”他发现须叶在流泪。“清见,你还记得咱们存在这儿的桂枝酿么?”她说。桂枝酿,很多年前他们一起做的。须叶这话一出口,心有灵犀一般,清见很快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她的决定让清见极度矛盾,他既觉得这主意很好,又觉得这主意差极了,他是既想要帮她一把,又想要阻止她继续做下去。残存的理智,冲动的爱意,在风中动摇着的烛火,都在剧烈的矛盾中存在。可是最终,他点了点头。夜深了,二人执手立在满庭酒香里。清见因着了凉风有些咳嗽,不过没关系,须叶端着一盏照得自己面色红润的灯烛,与他笑道:“苏清见,孟须叶。茝兰相思,结发同心。愿与卿同入梦,春秋三千载,长祈毋别离。”清见听罢亦温和地笑了笑,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吾浮生二十余载,识夫人于万千之中,深以为幸。愿以余生相托委累夫人,此情两不相负。”尔后须叶将灯烛一放,火舌随即一拥而起。茂帝三年,巽州刺史府失火,府中所有官吏无一幸免于难。作者有话要说:!还没完51巽州,日下,大朝贡之后。听闻孟家主母分娩,产下一个水灵好看的女婴,起名为须叶。是日晴空万里,春意盎然。里京,日下,大朝贡之后。陈献与一众参与了朝贡的官员并行而上,一齐到城西去吃酒席。说是苏家小公子满三岁了,又恰逢大朝贡收尾,苏大人便宴请了不少同僚过去饮酒作乐。酒足饭饱之后,一众同僚皆忙着去吟诗作对,而陈献性子冷清不愿去凑热闹,便独身一人在庭中闲逛起来。逛着逛着,叫他发觉一个三岁小童正在一边鼓捣笔墨,且模样认真,玩得不亦乐乎。“小公子,你在画什么?”他好奇生问。眸子清朗如月华的小公子,小手一挥,拿褚褐画出了几个像模像样的圆圈,五彩斑斓,颇为惹人注意。小公子没搭理他。小须叶四岁时与从姊尧姑娘在庭间玩泥巴,玩得好好的,头顶的树冠之间突然“吧嗒”一声,掉下了一条小蛇来。这小蛇正巧落在须叶跟前,却将一旁的尧姑娘吓得面色发白、浑身发颤,缩成一团不敢妄动。她年岁要稍长些,口中颤颤巍巍喊道:“来人啊——来人——救救命——”尧姑娘话音刚落,小须叶嘻嘻一声便走上前去,伸手将那蛇拿了起来。一众赶来的大人瑟瑟发抖。“姐姐不怕。”她拿着蛇站在远处,笑眯眯地解释道,“我拿住它了,这下子它不会咬到你了。”母亲发现,小须叶最近经常这样吓人。例如去年在巽州都护府作客时,母亲自己失了方向,是连路都还走不稳的小须叶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回了中堂去。好像这小姑娘对那儿很熟一样。“你想得太多了。”须叶她爹却说,“她还这么小,哪里懂得害怕?”她懂得的,且她有一样极怕的东西。他们每每路过巽州刺史府时,小须叶都会不自觉地抓紧母亲的衣袖,似乎有些刻意规避。问她怎么回事,她又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指着那门口的石狮子,说:“好凶……好凶……”那石狮子张牙舞爪,总会叫须叶害怕。不过这亦只是她人生之中的小插曲而已。这样的恐惧最终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失,她五岁时,便敢于去刺史府门口摸摸它的头,摸摸它的背,甚至于绕到后面扯扯它的尾巴,作风很是嚣张。母亲再问她时,她只道:“我不怕。我那时候只是装得很害怕的样子,逗你们笑笑罢了。”“哦,原来是这样啊。”母亲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家须叶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以后还不知会花落谁家,折腾别人去。”“……”小须叶忽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方才道,“我又不嫁别人。”母亲听罢哈哈大笑。夫子来了。近来夫子总爱迟到。他每每来时还满脸不爽,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把书关上,背书吧。”他往七岁的小公子面前一坐,沉下脸来说道,“这书是需得认真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