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剑寒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如果……我想回去,那你就得死?”商时景沉默了片刻,很快就回味过来易剑寒的言下之意,低声道,“也许情况不会那么糟的,其实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你不觉得吗?即便是,说不准我们也能一起回去呢。”这话语苍白的,商时景自己都无力说服自己。“我不行。”易剑寒笑了笑,他淡淡道,“我已经回不去了。”商时景下意识想去抓他的手腕,可易剑寒闪避开来了,他看了看本该是明月朗照的地方,轻声道:“你该睡了,天色已经不早了。”肥鲸早就淹没在了那一滩热血之中,易剑寒身体里的那个肥鲸就像是沉入深海的四海烟涛,早已埋葬入这茫茫海水的深处,再也无法与商时景见面了。最终这个世界上,只留下了他一个人。商时景站在台子上,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寒冷,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又好像并没有,亦或者说那些东西是易剑寒失去的,他只不过是在某个瞬间,忽然感同身受,感觉到了那些东西慢慢的从身体里被凿挖了出去。他想了很久,觉得那感觉,大概就是肥鲸在易剑寒身体里死去的痛楚。回屋的时候,商时景的脚步有点沉默,他看见自己的屋子里点了灯,推开门,便见着巫琅坐在桌子上,他枕着手等待,带着温润的笑意,像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的美梦。商时景这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一次都没有想起过巫琅。这个想法让他感觉到冰冷。“你会走吗?”巫琅忽然说道,让商时景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几乎要疑心方才巫琅听见了谈话。“你与易剑寒方才说的那些,我都听见了。”巫琅若无其事的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半点不见惊慌跟愤怒,好似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他静静的抬起头来,又为商时景抚平略带凌乱的头发,深海之中的四海烟涛静谧的不可思议,无风无浪,是方才被那木皮勾住的。商时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他本来以为自己没有那么……冷淡,爱情对他而言并非是绝大多数女孩子所幻想的那些美好的东西,与巫琅在一起固然很好,可是他很清楚,得知能够回去的那一刻,他的的确确,甚至连一秒,脑海之中都不曾闪过巫琅的脸。他并非不爱巫琅,只是远没有自己所以为的,亦或者是巫琅那样的爱着彼此。“如果可以。”商时景迟缓的说,他平静的看着巫琅,觉得这个夜晚叫人心力憔悴。“你……不生气吗?”犹豫了很久,商时景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巫琅似乎很惊讶。“你觉得我会对你生气?”商时景哑然,他沉默了片刻道:“一般人,大多都会生气吧。”“因为你没有想到我?”巫琅的声音就像是每个人深夜回家会期待看到的那盏灯一样,不会被孤独与黑暗淹没吞噬,推开门就能看到有人等待的温暖滋味,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商时景,几乎有点甜蜜的说道,“没关系,我早已习惯了。”他似乎为商时景所说的这些感到了一点孩子气般的开心跟愉悦。商时景却觉得心都碎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没有那么爱巫琅,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他仍觉得疼痛无比。“巫琅。”他低声唤道。巫琅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然后略微失笑道:“别这么看我,我知道,我从很早之前就知道,我与你之前永远是不平等的。阿景,你根本意识不到你对我而言是什么,你是我的山光、水色、月明、花香……令我情思颠倒,天地翻转。在你之前,我是红尘游魂,居无定所,见着你方觉人间春色。”“可你并非这般爱我,我并无权力,也不可能索求你这般爱我。”商时景伸手去抚摸巫琅的脸颊,竟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颤抖。“这种事即便苛求,也毫无意义,若感情需求回报,那该是交易,买卖要是亏损,很应当收回,而不是喋喋不休的抱怨。”商时景不知怎的,觉得有些疲惫。于是巫琅站了起来,将他揽入怀中,伸手抚过那头长发,低声道:“我不会强求你做任何事。”他的声音既体贴又温柔,连神情都是那样的平静跟深情,情必近痴方始真。可商时景稍稍挣脱开来,却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别过脸注视着灯火,这一串的言语要是落在他人耳朵里,必然会感动羡慕,可是他却听得古怪,桌上的铜镜倒映着他们两人的脸庞,巫琅温存的面容在镜面后显得虚伪幻灭,简直与尚时镜镜子里的幻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