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来过这里许多次。
人的记忆有时仿佛也具有某种滞后性,它并不会在人刚故地重游,刚踏入一个某段时间内曾十分熟悉的环境时便即刻跳出来,大声在耳边,在心底宣告着“瞧,你熟悉这里!”,“恭喜你又回来了!”。
正相反,面对着久未踏足的地方,纵使它过去对人来说称得上熟,记忆却响应迟缓,好像它也会“近乡情怯”,得多花上点时间,从多少时过境迁的环境里找寻出跟往日相符的痕迹,再才在某一刻蹦跳出来,用松了口气的姿态告诉人:好了没错,真的是这里。
原来他真没有记错。
临时停车点还是沿着人行道窄窄画出了两长条,让最初设计是能四道并行的街道不得不变作仅能容两车并列的双车道。
靠近一个弧面花坛处的车道会格外挤,从那里开车过的时候要小心,偶尔有新手司机一不留神,就会把车头或车身直接自坛沿上擦过去,再引得街道两旁的小吃店主跟行人都驻足围观。
邵迟还记得花坛后边的人行道上,正对的位置从前是个饺子馆,店老板爱看热闹又热心肠,经常担任这一个“小型交通事故口”的民间指挥。
他听过对方指挥小车在窄道上如何掉头,告诉对向来的两辆车要怎么安全错车……甚至对方还直接帮助过他本人。
那时候邵迟刚拿了驾照,沿着这条街缓缓找一个停车位,驾驶室的玻璃摇了下来。
饺子馆老板正坐在店门口摇扇子,通过车窗发现他年轻,把他当成了学生,起身冲他喊:“往前头开!前头还有位置!”
邵迟根本没料到会从天而降一声“声援”,把车下意识开过去了,真找到了位置,停好车,才想起自己欠别人感谢,于是赶紧下车步行回去找人。
饺子馆老板对邵迟的感谢一摆手,表示不用谢,又很有市井热情地说:“厉害唷,A大学生现在都自己开车上学啰!”
邵迟哪好意思跟A大的金字招牌绑在一起,迅速说:“我不是A大学生。”
“噢哟。”饺子馆老板把邵迟再一打量,又点头,“那就是A大的新年轻老师?”
这话说的,让自觉配不上A大名校的人就更不好意思了,邵迟一边看菜单,在老板这里买了份还找空车位人情似的饺子,一边解释:“我来A大看望朋友。”
饺子馆老板给他找零——那会手机支付都还没像现在这么普及,老板在一个老铁盒充作的零钱盒里翻着,热情不减道:“有A大的朋友,说明你自己本身肯定也很厉害嘛!”
邵迟接过找零,当时便没接这句腔。
七八年后的他又站在这条街上,只能隐约记起来,自己那时对这句话,可能就只是笑了一下。
他像一个真正的A大学生一样熟悉学校周边的一切,记得东南西北四个校门外不同的街景与当时的临街小铺。
可再往下回忆,他最熟悉的好像也就只有校外了。
他以前来去这里那么多回,大约只有不到一半的时间进去了校内。
剩下的一半时间,他一般是等在校外,等白昱程出来。
白昱程有时和他约了校外行程,他来接对方出去玩或吃饭。
有时候他也只是纯粹来作白昱程的司机,对方有事需要去校外办,但不想挤公交和地铁,他只要有空,便随叫随到,并会在白昱程的事情办完后顺势问起要不要一块吃个饭,假如白昱程答应,他就会心底悄悄滋生出欣喜。
像是自己得到了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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