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个鬼!
怎么绑胡子根本不是重点。
他是想知道到底要小心焦二什么!
刘斗要沈黛留心着使唤焦二,就证明焦二肯定有他的特别之处,最起码有别于其他仆从。本来么,一个老仆佩口阔刀,敢于直闯主子的寝卧就足够让人忌惮和怀疑。
沈黛要扮演一段时间的刘斗,这件事是他占了白帝城少主的大便宜。只是少主人色迷心窍,一根筋要无私奉献,扮演富贵人家的痴情种。沈黛只是顺着水流驰舟,只想事情顺利,平平安安度过这几个月。最好不要在焦二身上出纰漏,否则他只能做徘徊于书院的孤魂野鬼了。
沈黛清脆叩六个字:“来历。性格。用处。”
刘斗道:“他们两兄弟本来都是马夫。有一次,我母亲到城外大青山观星。焦大是其中一个驾马车的。行到一处悬崖,拉銮驾的四匹马全都发了疯,一个劲往崖下冲。”
“我也是后来听焦大吹嘘,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他说当时马灯全都灭了,车轼裂成一块块,受惊的马乱踏乱踩,留下的车辙足有成年人的小腿深。除了焦大,其他马夫都选择弃车保命,其中一个马夫更是当场被乱蹄踩踏致死,肠子肝脏和着血水漏了一地。”
“只有焦大牢牢牵住了辔头。那辆四驾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轮子一半卡在悬崖内,一半卡在悬崖外。母亲活了下来,自此以后,她对焦大另眼相看。几年水袖善舞下来,焦大已经是孤石宫的大总管。焦二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被母亲派在我身边,主管我出门的事。”
刘斗滔滔不绝地说着。
沈黛察觉到,刘斗将焦氏兄弟经历叙述出来的时候,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生动、鲜亮和活泼,就像是茶寮里的说书先生演说志怪传奇,他完全沉浸在其中,自得其乐。
刘斗把焦氏兄弟当成一段有趣的故事说出来。可见这个腼腆、好色、脑瓜子不太灵光的白帝城少主平日里的生活有多枯燥无味却又顺风顺水。这样的事和人就是他能遇上的最不平凡、最坎坷的那些人和事。
虽然,这位白帝城的少主人仍然不知道何为重点,在远在孤石宫中的焦大身上绕了一大圈后,只在最后提了一嘴沈黛迫于想了解的焦二,但沈黛还是选择耐着性子,用手指扣了扣桌案,轻轻说一句:“继续。”
“焦大——”
沈黛用眼刀鲜淋淋刮一眼刘斗,逼着他把话咽回去。
刘斗还算机灵地一个大喘气说:“焦二空有一身蛮力,是个死脑筋。他那柄刀本来是用来斩马的,十分爱惜,每日必用马油擦拭。他的脾气说好听了是耿直,说不好听了是虎莽。也是因为这些年焦大得势,越发纵得他嚣张跋扈。他这人一点都看不来眼色,和焦大比,差那么一大截。”
刘斗坐直身体,抬起双臂,比画了总有三尺远的距离,试图让沈黛了解焦大和焦二之间的差距。到末了,还是不死心地提焦大。或许在刘斗心里,他或多或少把焦大认成一个出身卑贱在看不上和崇敬之间徘徊的大英雄。
刘斗道:“表面上,是我管着焦二。其实,焦二是母亲放在我身上的一双眼睛。时刻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稍有逾矩,不出半日,斥责酒劈头盖脸落下来。罚我少睡觉,多背书。罚我不吃荤腥,只吃青菜。你和焦二相处,只有一个要义——可以骂,但不可以违背。好了,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是不是该轮到我提问了?”
“哦?”沈黛扬起声调,又闲闲沉下去,“都交代了吗?你昨天在床榻上干的事情怎么说?那一个我也不需要知道名字?她闹起来,我该如何是好?”
刘斗眉头蹙紧,“你不要理她们。不用记她们的名字。我自己也分不清她们谁是谁。你有事吩咐,直接喊出名目,她们自己会领事。”
“她们?”沈黛嘴角一勾,“少主原来不挑食。她们所有人都是少主的床伴吗?一脚踹一个下床也踹不过来。我晚上要怎么睡觉?”
刘斗对沈黛的嘲讽充耳不闻,垂下头,拨弄细长的手指。
沈黛道:“我说少主,地上到底有什么好东西?你就不能抬起头来好好说话吗?”
刘斗的头不抬反低,良久,才幽幽吐出一句:“你小心她们就是了。”
小心她们——
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注意焦二,其他人任凭使唤。
怎么现在又要小心原本不需要小心的人。
或者说——
要在那种事上小心仆妇?
阿斗啊阿斗,你小心掩盖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沈黛心思转着,一边想问清楚这件事的始末,一边又想起床笫之私时,刘斗没有半点欢愉反而痛苦异常的表情,觉得人不会对才见了几面的人袒露心底最阴暗的秘密,问了肯定也是白问。
这个时候,刘斗明显急于企图摆脱刚才的话题,抬高嗓子道:“该轮到我了。”
沈黛用手撑住桌子,颤颤巍巍站起来,手指绕上衣带往下抽,任凭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褪到脚边。整个过程,刘斗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沈黛也不怕他看,反正看来看去,都是在看他自己的身体。
刘斗问:“你是要自己洗澡吗?”
沈黛道:“下人都是喜欢听壁脚。我很能明白他们的心思。谁让我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呐。没有水声,外边的人会起疑心的。”
刘斗道:“你心思九曲十八弯,像是有颗七窍玲珑心。真厉害。”
沈黛:……
不得不说别管是真夸假夸,好听的话真得听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