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任曹云。
难道佩一模一样剑的温朔就可信了吗?
沈黛浮在盘错的枝叶间,用手轻点胸口,换了声:“风。”
风咒没有和预想的一样从沈黛胸膛钻出来。沈黛再点胸膛,更为大声地喊了一个“风”字。还是毫无动静。沈黛想起刚才在屋子里使用“火咒”,咒火是从躺在地上的身躯里蹿出来的。他又想起,温朔说过“符咒是种在他身体里”的这句话。
一切都说明,要使用风咒必须靠近真正的身躯。
可用脚底板想也知道,曹云没追出来,是等着他自己回去。一想到刚才的痛,没有温朔在场,沈黛真的有些怕这个曹云再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该怎么办呢?
他需要一个人帮他引开曹云,让他有机会靠近身体,使出风咒唤来温朔。
沈黛脑子里立刻浮现一张圆滚滚的呆脸。
那个傻子在分好寝舍后,专门派人来描述了从沈黛的住处怎么去他的住处。沈黛可忘不了这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各种不加掩饰的欲望在眼底打转。急于想要讨好沈黛,脑袋又足够木鱼。
就是阿斗少主了!
沈黛借着柔淡的月光,把自己碎成一片片零碎的光,随一袭夜风被卷入刘斗的那间宽敞的院子。没有费很多工夫,沈黛找出了刘斗下榻的屋子。那个把自己胡子编织成山羊胡须的老者正坐在那间屋子前,拿着一块动物油脂一样的东西反复涂抹自己的阔刀。
沈黛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极微的日光从天边刺出来,月亮的轮廓越来越淡,此刻离日出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刘斗子时才到了了书院,安顿好一切睡下至少是下半夜。这个老者一看就是一夜没睡。他看起来六十多岁,精神却格外矍铄,浑身肌肉垒块,看起来比青年还强壮。
沈黛对这个山羊胡须的老者心底犯怵。正在犹豫要不要贸然以现在这个样子闯入去见刘斗。这个时候,老者站起来,竟然自己走开了守卫的门。沈黛目送着他离开,看到他走进另一间屋子。
沈黛不再迟疑,一缕缕魂光穿透紧闭的屋门。
刘斗住的地方比沈黛住的屋子大上许多,分前后两个套间。
外间点着十几盏灯,亮如白昼的外室里,六个仆妇或躺或跪或靠,正在口流涎地呼呼大睡。沈黛知道有钱人家公子哥和小姐都不会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睡觉,总要有人在起夜的时候端茶递水捧尿壶。苏大掌柜家就是这样,只是没有阿斗少主屋子里人这般多。见到这些人,沈黛只想,这么多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多少双眼睛注视着,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大概是因为时间仓促,各种杂物堆叠在地上,显得凌乱而拥挤。若非沈黛是以魂魄的形态飘进来的,他怀疑根本没有地方落脚。
内间被一挂放下来的纱帘和外间隔开了。
沈黛穿透隔帘,里间没有点灯,只有微弱的光从纱帘稀稀疏疏的纱帘经纬线间透出来,将内间的景物照得朦朦胧胧。
朝北正中有一张床榻,幔帐低垂下来,从掀开一条缝里钻出一只赤、裸的脚——这只脚皮肤颇为粗粝和筋肉却格外强壮,指甲上有残余的丹蔻颜色,正在一抖一抖,让床板发出规律的、轻微的“嘎吱嘎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