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借由宗教,要么借由玄法,总要手中握有权柄,光明正大推行自己理念,制定适宜生存的法度。正是因为正神神圣唯一,像是虺妖降神这种鬼把戏才绝对不能在蜀地存在。它们只会亵渎真正的神灵降下旨意,拨乱我的计划。”
谢渊道:“你这些话倒是实话。”
安乐公一甩袖子,爽飒地握拳在后腰,“谢王爷,你刚才提醒我不要长篇大论。我是为了向你解释我们蜀人敬畏群星才不得不提女儿的婚事。后来,是你自己扯出别的事。我们难道还要围绕‘蜀人究竟是不是真的顺从星象’这个话题再做深入探讨吗?”
沈黛看着两人有来有往,有种老江湖的谢渊也被安乐公这头母虎压了一头的快感。沈黛幸灾乐祸地盯着略显尴尬的谢渊。沈黛又察觉一道鬼祟的目光打在他脸上。
是那个小胖子白帝城少主!
这间房子里那么多人,他就偏偏喜欢盯着他沈黛看。
沈黛用目光把阿斗少主从浑天仪间隙里揪出来,不带任何感情地恹恹盯着他。阿斗少主用手指翻下左眼皮——明显是在学沈黛刚才扮鬼的样子,可一来他的眼睛小得和绿豆一样,翻开来了也只有小小一颗看不清楚,二来,他正对沈黛就像照镜子一样,把右眼翻成了左眼,可见他是个榆木脑袋,有样学样也不会。
谢渊清了清嗓子,“我明白刘公的意思。但愿我们结盟愉快。”
安乐公又微侧身,她的目光一触阿斗少主,少主就把身体往内一缩。安乐公像是只随时都能扑向猎物的母虎,而阿斗少主就是只因为太胖而不太灵活的大白老鼠。
安乐公说:“刚才我只说了天命,并没有给出我的答案。星运只是一种预示。不同的星象师会因为学识、见闻、经历的不同,又或许仅仅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欲望,即使面对同样的星相,往往也有不同的解释。有时候,他们甚至会给出截然不同的指向。”
谢渊给温朔递过去一个“安乐公这个女的话怎么比我还多”的眼神。
安乐公道:“比如,此番摇光星君和谢王爷入蜀。我的首席星相师说,有王者降临,他会为蜀地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首席的徒儿又说,祸星盘踞蜀地,疾病、战祸、水患将席卷蜀地。你看,同出一脉的观星师,却把我推到选择该走哪条路的路口。”
谢渊抖抖浓眉,又给温朔递过去一个“等着,看她给我们挖什么坑”的充满智慧的眼神。
安乐公道:“他们中可能只有一个人是对的,又或者全错了,还有一种可能——他们都对,只是全都说对了一部分。说到底,还是人的眼界所限,无法完全窥破天机。”
谢渊两颗眼珠子里已经打上“神婆”和“颠婆”这四个字。
就连向来耐心为佳的温朔也忍不住开口:“天命虚无缥缈,想要行使命运之择,关键还是在人。刘公,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顾虑?”安乐公咀嚼着这两个字,笑意愈浓,“摇光星君当真是君子。若是换成谢王爷的爽直,该直接改成‘条件’两个字了。没错,我有三惑,想请摇光星君和谢王爷一一解惑。解了,我就给你们答案。”
温朔道:“请说。”
安乐公道:“第一,道盟是否真心支持谢氏?”
温朔黑眸沉沉,板着脸道:“道盟的存在只为天下修士授业解惑,为欲界百姓斩除妖邪。道盟并不支持任何一股势力。我无法向刘公承诺道盟支持谢氏。我入蜀除妖,是以谢渊师兄的立场。”
谢渊三两步快跑到温朔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刘公自诩闲云野鹤,对外间的大小事却了如指掌。想必刘公在整个欲界都放置了自己的眼睛。那刘公不会不知道,师兄被方氏泼了多少脏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方家站在一块地上。也不会不知道,我谢渊为了师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温朔本想往旁边跨一步,却被谢渊捉住,死死按在身侧。
谢渊道:“道盟到现在还只有一个摇光星君。为什么?还不是我不许有人踩在师兄头上!师兄他不是瞎子,我的好他都看着呐。他可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刘公听闻过一些传言吧——”
谢渊突然把手往温朔手臂上一抓,将温朔撞向自己。两个硬邦邦的身体一触碰,两人都侧过脸,目光黏了一下,各自尴尬地弹开。
谢渊咽了口唾沫,桃花眼璀璨发光,“我和刘公说句掏句心窝子的话——传言都是真的。”
“啪嗒”一声——
站在浑天仪后面的阿斗少爷不知道把什么小东西给掰坏了。安乐公走过去,低声训斥了他几声。
沈黛的脑袋里轰隆隆响了起来。
温朔和谢渊——
沈黛看到温朔整个人滞了一下,握紧拳头,却不说话。
算是默认了吧!
沈黛现在特别想骂人。
安乐公脸上挂着略微尴尬的笑,“是我唐突了。第二件事,如果金陵胜了,会给蜀地带来什么改变?”
谢渊放开身体僵硬的温朔,说:“安乐公刚才说女儿那个比喻很有意思,言语中似有所指。我答应你,战时,让蜀地的子民当拥有利爪的雄鹰,战后,还是做这明山秀水间的野鹤。如何?”
安乐公点头,“最后一件事。”安乐公看向温朔,“我家阿斗从小顽劣,需要一个厉害的先生。我想让他拜在道门门下。摇光星君,可有收徒的想法?”
四恶道:畜生(五)
温朔没有立刻回应安乐公收徒弟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