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泊云说好了这次会陪着他。
但是十七岁的商泊云无法对抗拥有一整个明盛的江盛怀。
比如,江盛怀只要开口,这一整层楼就只有他一个病人。
他轻而易举让他如同在一座孤岛。
江麓的理智也在恐惧里变得浑浑噩噩。
被子里是一整团的黑暗,药物带来的恶心感是间接性的,江麓的胸膛猛地弓起,咳出一口难捱的闷气。
他不想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出去了就又要被迫听到烦躁的夜雨声。
江麓抬起左手,尽管已经取下了支架,恢复良好,细微的痛意依然顺着雨水绵延开。
他难过得不得了,把被子蒙得更紧了,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密不透风的囚笼里。
其实,商泊云也没有办法,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不怪他……
和以前一样也没有关系,去曼彻斯特治疗三年,再在国外继续深造钢琴,九年后还是能和商泊云在一起……
他的意识彻底脱离控制。
冬夜里轰然炸出一声惊雷。
“江麓?江麓。”
有人把他拽了出来,声音噙着笑,“原来你还怕打雷么?”
“卧槽!这就是有钱人的病房啊!气派!”锅盖刘海毫不客气,直接倒在了客厅的大沙发上。
“怎么哭了?”商泊云摘下口罩,“这次是不是要轮到我来笑你了,江麓。”
熟悉的温度递了过来,江麓被商泊云抱着,他仰着脸看他,产生了一点确定又不确定的感觉。
脑子里还是一片浑沌,这是缺氧导致的,他焦虑到极致的时候一贯有点自毁的倾向,这个倾向在药物、禁闭、记忆的作用下得到了加强。
他漂亮的眼睛里也没有神采,像是黑沉沉的雾。
江麓试着看清楚一些商泊云。
商泊云没戴眼镜,高挺的鼻梁泛着点红,额发是乱的,有细小的水珠藏着,将坠不坠。
他颜色偏浅的眼睛里都是笑,专注地、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江麓张了张嘴,喘息声越来越重,他脸色涨得通红,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人本能会回避自己遭遇的创伤,以为自己已经慢慢走了出去,最后发现是时间如蚕结茧,一层又一层地把伤痛包裹了起来。
伤痛一直原原本本地在那,只要有人掀开,顷刻又会鲜血淋漓。
江麓重新被掀开了一次伤疤。
禁闭的日子里,他对于时间都没有概念了。
商泊云说“等我”。
他记得自己答应得很好,会乖乖地等他。
但高效的药物有高效的副作用,他高估了自己。
于是记不清楚等了多久。
可能一周,半个月,也可能一年,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