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有很多。正如恋人分手时总爱平账般细数各自做了多少,温童不要听了,她心脏像炉灰随身体碎得四分五裂。“过去了,从你决定录音公开那一刻起,我对你就是傀儡般的存在。”“你信或不信,这件事我留了手路,论如何伤不到你。”“你要我信做什么呢?”温童哭哑了喉咙,仰首间,凌然一双眼。鼻血还簌簌地流。赵聿生心头一抽地抬臂扪她到胸口,捞起领带给她擦。半晌,一断线似的哭腔在他襟口传出,“聿然姐是对的。也许我根本就做不成一路人……”温童脱开他的拥抱,拿纸堵着鼻头,起身要走。赵聿生很快拽住她,被挣掉了,他就索性去拦她整个人。衣衫上浸染的血渍,一度分不清来自她,还是隐隐挣破的刀口,“温童,你回头,你回头看着我……”徒劳,她还是扽开门跑了。-暴雨难休。闷雷阵阵碾压着尘世间。温童坐在出租车上失痛哭,哀哀泣音湮灭在电台凄婉的歌里:茫茫人海取暖度过冷一天。司机再度问她,急吼吼地去做什么。然而她没有馄饨,没有目的地,更没有大风大雨也要见到的那个人。有的只是一场雨,不知要下到何月何年。雨声像泡沫真空在耳朵,慢慢涨,忽而,连贯急促的喇叭叫嚣扎破了它。温童醒过神,下识看窗外:堵住了,一整段高架堵到底。这是上海最稀松平常的一幕。她反复肖想又畏惧的城市,编织无数醉生梦死和凌云壮志,她还是个平庸不过的灵魂,徒步几个街口,能找到一家罗森有白萝卜在售就好高兴好满足。温童肿双眼,腿上一堆纸团都带血。司机告诉她前方出了连环车祸,一时半难解禁。她说没关系,吧。然后伸抹窗雾,泪涟涟地看外面。头昏眼花的缘故,直到有人身披雨走到车边,她都没反应过来。赵聿生的车子泊在老后面。一路跟过来,跟丢了。眼下像个敦刻尔克散兵在一片撤退狼藉搜寻失散的伍、战马,或是日夜佩腰的酒壶。一道桥拉个长镜头,瘫痪的是路况更是人心。温童慌忙埋身下去,抓窗沿,留一点点视线朝外,看袖口卷起的人蹙一双眉,淋透了衬衫,发尖水珠扫进眼眸。这辆走去下一辆,她玩笑般地擦身而错。雨又下了。发布的插曲在董事及公众界引起轩然波。次日上午,温沪远来申城分部布署高层议,一钟头后散出来的赵聿生安然无恙。因为温董拿他没法,这一招走得险但不得不说完胜了,不仅押上冠力的声望还连带梁先洲的名誉。倘若我赵聿生出了事不够格让你竭力护佑,么换作准女婿兼共和股东的少东家,你还能坐视不管吗?上照例有一吵。起初谁也不让谁。其说赵聿生倨傲自负,温沪远又何尝不是托的领导嘴脸,任何登高者都怕跌重,只不过二人骄傲的方式不一样。温沪远诘问某人,“你怎么能这样歹毒?公司本就深陷泥潭了,还趁乱劫。当真心只有你自己,不顾全局,不顾全整体利害!”“局?”赵聿生没甚所谓地往椅背上一贴,好笑不已,“么您还真说准了。我就这么个水平,先小人惯了后也不一定君子。都这般田地了,我不多些时间精力保全保全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谈局?”“哼,烂摊子丢给我,心肠够狠。”某人边一杯雨前龙井,吹的茶叶载浮载沉。茶盖拎起又搁下,他抬抬下颌道:“倒不全然是我的烂摊子。发布上抖露的些床-照仅仅是冰山一角,用来满足众吃瓜的猎奇心。我也可以让各位见识见识梁总更全貌的样子,只是当时不想,日后想不想还难说……”温沪远险些当众把电脑摔了。“再有,关于个三流记者控诉的招权纳贿,眼下是我一人背了这锅。可水花要真闹了,溅到工商局,他们一彻查资金流动的源头、张局长同您私下的来往、几顿晚宴的拉拢动机……您猜猜看,最后倒霉的是不是我?本来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圆融规矩,非逼搁到台面上说,说也,就诚邀诸位高管见识一下,我怕,还是您更怕。”到此,温沪远终于挫败一脸,慌忙清场留他单聊,“有威胁必有条件。说罢,你究竟想要什么?”赵聿生假作沉吟貌,托腮良久,才醍醐灌顶的样子,“您提醒我了,是有想要的……”“别装了,赵聿生,”这么多年来,师徒俩无论和睦或隔阂,温沪远当面还是喊他声小赵或聿生的,“你是长线蓄谋,早我这天。说实话,当年我有多高兴赏识你,今朝就有多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