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甚至没有分一个眼神给万韵和,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却像是直接将两人一并置于了一个被审判的境地。
江侑安原本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明,在抬眼对上江昀的目光时只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像是被固化了一样,僵硬又笨重,和江其深锁在一起,一并坠进了沼泽里,想要挣扎却又无力挣扎。
江昀一惯冷静,饶是现在面上的表情依旧毫无波动。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江其深这点像是完全承袭了江昀,总是冷静自持,在过于极端的情绪中总是能找到那个折中点。
江昀又回头看了眼门,像是突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有没有关门,在确定了之后神色有了短暂的恍惚和愤怒,在转回头的时候又恢复如常,一如往常的状态,平静地朝两人走去。
江昀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江侑安身上,眸光依旧沉沉的,被一并隔绝在镜片后,还不等江侑安分辨清楚,就又移开,径直看向江其深,默然了许久后才开口:“江其深,醒醒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
江昀的声音干哑漠然,像是砂纸从喉咙口摩擦而过,裹挟着浅淡的,不易察觉的火气,仿佛一座死气沉沉的火山,努力压抑着。
江昀的话像是直接决定好了责罚和审问的对象,把江侑安摘了出去,然后将所有的责任都一并推到了江其深身上。
还不待江其深开口,江侑安就拼命地摇了摇头,又毅然决然地把自己塞了回去,义无反顾道:“爸,不是哥的错,是我”
“闭嘴,江侑安。”
江昀回头看向江侑安,眉心拧在了一起,疾言厉色地打断了江侑安,“你还知道你该叫他哥?”
江侑安愣了一下,原本和江其深碰在一起的手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隔绝开了,冰冷的空气从中穿过,温热的触觉逐渐消失,冷意缓慢又微弱地爬上江侑安的皮肤。
“爸。”江其深开了口,语气平稳淡然,语气却有一瞬的滞涩,“是我的错。”
江昀的目光又移到了江其深身上。
万韵和站在一旁,神色落寞又疲惫,像是不太愿意看到这一幕似的,眸子一直垂着,半响后才像是做好了决定,朝江侑安的方向走了几步,伸手拍了拍江侑安的手臂,压住了声线的颤抖,轻声道:“醒醒,你不要管了,先和妈妈上楼。”
江昀和江其深留在客厅。
江昀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确实有过想要动手的想法,甚至手的已经举了起来,但是看见江其深的脸,又像是瞬间失了力气,整个人都像是被各种纷乱的情绪击垮了一样,只能疲惫地垂下眼,仓皇地避开江其深的目光。
他的理智早在进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殆尽。
他恐惧又困惑,压抑克制又战战兢兢。
“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昀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江其深倒像是被江昀问住了似的,半天没有声响。
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其深也在想。
也许早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后来的每一天都像是一滴一滴灌溉的水分,只需要一点点,就像是野草一样肆无忌惮地疯长。
他想过连根拔起,但是也许它已经扎根了许久,久到他没办法,也不舍得完全清除。
见江其深不说话,江昀也没有生气,像是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一样,垂眸看了几眼自己的手心,又叹声道:“其深,你是他哥哥,你们不该这样。”
江昀试图唤醒江其深的理性。
江昀知道江其深的品行。
江其深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让他操过一点心,他懂事又听话,总是有着和同龄人不相匹配的成熟。
他不像一个小孩,以至于江昀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江昀对江其深总是有种亏欠和责任,江其深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孩子,江其深被他托付给了他,他希望江其深能有更好的生活,能过的快乐一点,即使不能像以前那样,但是最起码,能让江其深忘记掉那一段不开心的回忆就好。
但是这很难,江昀尝试了很多年也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