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次鼻子撞到对方的肩,鼻腔顿时一阵酸意,眼泪差点涌出来。
也……太硬邦邦了!
李禅秀捂住鼻子,忍住因鼻酸而冒出的泪花。正要再挣扎坐直,下一刻,忽然被一条有力手臂环住腰,扣进怀中,另一边的肩也被按住,稳稳护住。
裴椹近乎将他按在怀中,声音低哑:“请殿下恕在下冒犯,这样安全些。”
李禅秀僵硬趴在他怀中,虽然仍随着马车和他一起晃动,却比之前轻微不少。
他起初还有些尴尬,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松懈了紧绷的身体。裴椹呼吸平稳,心跳也一下比一下沉稳,响在他耳边,带来莫名安心。
他下意识抬头,只看见对方的下颌,线条好看,利落干净。若是还在北院时,被父亲纵得有些顽劣的他,兴许会好奇伸手去摸。
正这么乱想时,裴椹忽然低头,撞上他的视线。
李禅秀猝不及防,眸中闪过一瞬慌乱。
“怎么了?”裴椹神色不动,声音好像比平时暗哑。
“没、没什么。”李禅秀忙移开视线,莫名有几分心虚。
裴椹很快也移开目光,没再多问。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揽着他肩的手臂,似乎比方才更用力了几分。
李禅秀悄悄闭紧眼,这一刻,无论外面追赶多惊险,但在这个怀抱中,好像格外安全。
一行人疾驰到天明,终于甩掉追兵。但众人仍不敢松懈,早晨用了饭,又给马喂足草料,休息过后,便又匆匆赶路。
洛阳,皇宫。
得知裴椹和李禅秀昨夜已离开京郊,老皇帝大怒,将折子直接砸在禀报的将领脸上。
“来人,去燕王府把裴淙夫妇抓了,还有他那个弟弟咳咳……”急怒之下,老皇帝话没说完,就一阵咳嗽。
旁边老内侍急忙劝他不要动怒,同时下方一名大臣也忙跪下,苦劝:“圣上,万万不可啊。”
“燕王夫妇和其小儿子没犯大错,无故下狱,恐惹非议。再者裴椹已经离京,若此刻抓他父母,岂不是把他逼反?”
老皇帝如何不知裴椹一旦离京,就难再对付他?方才不过是盛怒之下,险些失去理智。
心知自己夺兵权的计划就要功亏一篑,他气得又连骂来禀报的将领数声“废物”。
怒过之后,才让人传令司州的朱友君,令其出兵阻拦裴椹回并州。
只要裴椹回不到并州,一切就还有希望。
不过朝中众臣都心知肚明,朱友君担心唇亡齿寒,估计不会用心阻拦。眼下裴椹回到并州,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很快又有人劝已经冷静下来的老皇帝,说裴椹回并州,未必是有反心,可能只是舍不得兵权。毕竟他走的时候,留的理由是胡人犯边,并州军情紧急,只能不告而别。
至于一起带走了公主,那大臣又说,夫妻俩毕竟是新婚,公主又貌美,虽然刚成亲时裴椹冷待公主,但去山庄小住这些日,说不定已经沉醉温柔乡,舍不得也是正常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万一裴椹真回了并州,得尽快派人去并州探清裴椹态度,若他只是舍不得兵权、不想被困在洛阳,那就还有转圜余地。若他已经心生不满,有反心,到时再抓他父母也不迟。
……
裴椹自是不知朝中这番争论,离京快十日时,他收到一封魏太傅命人送来的信,终于松一口气。
他立刻调转马头,到李禅秀坐的马车旁,弯腰恭声:“公主,刚收到洛阳消息,您父亲无事。”
自然,燕王夫妇暂时也没事。
马车中,李禅秀得知父亲并未因自己离开,而遭受危险,悬了这么多天的心,终于暂时放下。
这当然不是老皇帝善心大发,对李玹网开一面。而是各方势力博弈,和老皇帝权衡现实的结果。
不过,之前怕追兵被追上,队伍一直匆匆赶路。李禅秀也一直紧绷精神,又担心留在京中的父亲。
现在快到并州,不必担心追兵,也不必担心远在京中的父亲,他精神骤松的同时,渐渐也有了心情看沿途风景。
毕竟他出生就被圈禁,从没见过这么广阔的原野,这么高远湛蓝的天空,还有连绵的山脉,河流,田野,一排排低矮的房屋,天际飞过的鸟雀,积雪中钻出的野鸡……
一切都那么新鲜。
虽然在北院时,父亲曾许多次向他描述外面的世界,跟他说山河多么壮丽。可亲眼见到的,和从父亲口中说出的,终究不一样。
李禅秀忍不住掀起车帘,将头探出车外,新鲜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哪怕是地上一丛积雪的枯草,也能吸引他的视线。
从穿上嫁衣走出太子府开始,就一直绷着的精神,终于在此刻忍不住渐渐放松,仿佛回到成亲前还在北院时的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