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椹忽然握紧拳,郑重道:“父亲,我想留在洛阳,给太孙殿下当伴读。”
“啊?”裴淙动作一顿。
上午进宫前,是谁眼睛望天,说不想给皇太孙殿下当伴读,要回并州来着?
小半刻钟后,隔壁厅中。
裴淙兴冲冲把儿子按坐下,饶有兴味道:“来来来,跟爹说说,怎么忽然改主意,要给太孙殿下当伴读了?”
裴椹坐姿板正,皱眉道:“忽然想了,不行吗?”
裴淙见他不说,端起茶杯,假模假样地饮一口,老神在在道:“不是为父打击你,给太孙殿下当伴读,可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你今天进宫应该也瞧见了吧,那么多小娃娃,他们的爹或祖父在朝中官职都不低,可不一定轮得到咱们家。尤其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薄、薄什么……”
“薄轩。”裴椹冷静重复。
“没错,薄轩。”裴淙接过话,给他分析,“薄轩的父亲可是荆州刺史——薄胤,比你爹我的官职大多了。当然,你爷爷自是不比他差,但你爹我又不是长子,将来不能继承爵位的,所以这一比,咱们比薄轩是不是就差了些?
“何况薄轩年龄还比你小啊,人家跟太孙殿下年龄更接近,更适合当伴读,这又是一个比你强的优势。而且我今天也见着那孩子了,人家机灵着呢,不像你,聪明是聪明,但被你爷爷教的太老实、太守规矩,不够机灵圆滑。有时候啊,这人吃亏就吃亏在这,你懂不?”
裴椹听到一半,便恍然大悟。难怪薄轩今天向他宣战,原来是把他当竞争对手了。
他蹙紧小眉毛,仔细想了想,忽然郑重对父亲道:“爹,你教我吧。”
裴淙一听,顿时乐了。
这小子还真是,平时像个小大人,只板着小脸喊“父亲”,现在求着他,居然也会喊“爹”了。
裴淙一时飘飘然,故意逗他:“教你什么?”
裴椹认真:“就是你那些阿谀奉承——”
裴淙捋短须的动作一顿,脸瞬间变黑。
裴椹瞧见,立刻改口:“就是你那些圆滑世故的经验。”
裴淙:“……”罢了罢了,自己儿子,不计较了。
“来,为父先教你第一点,你看这小金笼,薄轩送过了,你再送,没甚稀奇。其次太孙殿下身份尊贵,这小金笼随处可买到,你送给他,亦不珍贵。要送就送独一无二,别人送不了的,你懂吗?”
裴椹认真点头:“比如呢?”
“比如你送他一只厉害的蛐蛐啊,小金笼随处可买,厉害的蛐蛐可不是。你是没跟人斗过蛐蛐,不了解,一只能斗赢方圆百里内蛐蛐的蛐蛐王,可是价值万金,就这还要看人家蛐蛐主人愿不愿意卖。”
裴椹迟疑:“……那我去哪里买这种蛐蛐?”
裴淙一拍大腿:“走,爹带你抓去。”
半夜,父子俩终于拎着小金笼回府。
裴椹困得直打哈欠,刚一进府门,忽然看见母亲身影,吓得立刻一激灵,板身站直。
裴淙还没察觉,还在得意洋洋跟儿子说:“这只蛐蛐个头大,赤黑色,翅膀强劲有力,绝对是万中无一的……”
话未说完,忽然看见面前妻子的身影,吓得顿时也一激灵,接着忙谄笑:“夫、夫人,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裴二夫人咬牙,语气森森:“这么晚,你们爷俩干什么去了?”
裴椹立刻出卖父亲:“是爹说要带我去捉蛐蛐。”
“?”裴淙转头,不可思议看向一贯正经刻板的儿子。
裴椹用口型回道:世故,圆滑。
裴淙:“……”。
蟋蟀虽然捉到了,但裴椹一时半会儿,却没机会进宫见那位小皇太孙殿下。
他在洛阳又没什么认识的人,渐渐无聊起来。
直到这天,太子邀裴淙到东宫作客,还让他带上妻儿。
裴淙喜不自胜:“怎么偏偏就请了我?定是我上次诗做得好,得了太子殿下青眼。”
他哪知道,太子真正要见的,其实还是他儿子裴椹。
裴椹得知又可以进宫,哪怕平时再沉稳,也难掩心底雀跃,忙带上小金笼和不久前刚捉的蛐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