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禅秀对此并不意外,裴椹的祖父发迹于江南,当年在吴郡郡守手底下当一名小将时,负责的就是水师。只是后来李懋手底下无将可用,才把他调到北方。
裴椹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并州长大,但因为祖籍在金陵,年少时也常到江南。加之他祖父老燕王善领水师,也不可能不把经验、战法教给他。
所以他对统领水师,并非一无所知。
梦中裴椹初守长江时,确实因并州军不善水战,失误过多次。好在胡人也不擅长,给了他缓冲时间。没过多久,他训练出的水师,战力就已经不逊于李桢手下的精锐。
现在没有北边胡人紧逼,裴椹有充足的时间训练,加上李禅秀特意从阎啸鸣那给他调了一批水师将领来,之前杨元羿也已经训练了大半年,现在初有成效,并不意外。
二月底,为并州军监造的战船也新成一批,为了检查、勘验这些战船是否合格,李玹将李舸这个熟知晋王船的人也派来了,同行的还有不少工匠、师傅,董远自然也跟来。
裴椹之前听李禅秀说,觉得董远有些地方像失忆时的自己,见到这小子时,特意不动声色打量一眼。
恕他眼拙,实在没看出哪里像,就是一傻里傻气的小子。他就是失忆时,也比这小子聪明。
莫非殿下以为他失忆时,是真的傻?
但想到失忆时的自己是为了能和李禅秀在一起,故意装傻,裴椹又决定还是不点破这件事比较好。
另一边,之前在长江边金陵军翻船事故中,被传已经下落不明的李桢近日也有了消息。
原来当时翻船后,李桢并没有身亡,而是落水被下游渔民所救。
但这种话,李禅秀他们几乎没什么人信。能在大冬天的风雨夜落江,飘到下游被渔民救起,还一点事都没有,只怕李桢不是人,是神仙。
“依我猜,他当时根本就没落水。”杨元羿肯定道。
李禅秀和裴椹也点头同意。
李桢和他父亲到金陵后,一起跟去的北方朝臣和当地的南方豪族一直不和,多次博弈。
之前几次博弈,都是南方的豪族世家占优势。而这次翻船事故,船上刚巧有几名朝中南方派系的大臣和一些当地世家豪族的精英子弟。
“不可能这么巧,很可能是李桢以自己做饵,诱杀了这些人。这样一来,朝中阻碍他施政的南方派系实力大减,他就可以团结身边的北方势力,对剩下的南方豪强重新洗牌,拉拢一波再打一波。”李禅秀分析。
毕竟李桢的祖父——老皇帝李懋当初刚登基时,就是这么做的,也算是他们这一支的传承了。
尤其李桢自己都在船上,他也落水了,只是侥幸才活命,你们南方派系还能说什么?哪怕心里怀疑,面上也不能说出来。
裴椹听完,也点头同意。
金陵的梁帝自登基后,便大病小病不断,一直不怎么能处理朝政,全靠太子李桢主持朝政。
这段时间,因为李桢“失踪”,无论洛阳还是裴椹自己军中,都有不少人认为应该趁机攻打金陵。
但在裴椹军中,这样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至于洛阳,李玹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发信来询问是否该攻打,在裴椹上奏说“不该”时,便不再做声,等到得知李桢安然无事,又下诏来将裴椹轻斥一通,说他误了军机。
李禅秀自然知道这又是父亲和裴椹演给金陵的探子看的,但李桢确实相信了。
他现在心中已有八-九分确定,裴椹和李玹确实不合,而且裴椹已经倾向金陵。否则他“失踪”的这两个月,就是裴椹出兵的好时机,然而对方没这么做。
想必是自己那日在淮水与裴椹见面,提及自己曾冒着危险到北地把对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这件事,到底还是触动了裴椹。
他就知道,裴椹这个人重情义。
李桢心中思量,眼下若与裴椹硬打,他们两败俱伤,反倒让还在荆州的薄胤捡桃子。
但李玹已经统一北方,越来越势大,又不能什么都不做,任其壮大。
所以打还是得打,但时机要选好。
李桢又召集心腹,仔细商议后,决定还是赌一把,再次去见裴椹,看能不能招降他。
“上次孤在淮水亲自见他,提及当年对他的救命恩情,他面有愧色,默然不语,想必是已有些动摇。孤再亲去一趟,极力劝说,事必能成。”
几名心腹皆拱手说“大善”,乔琨更是称赞他不顾及个人安危,以太子之尊涉险,乃大义之举,有勇有谋。若真能招降裴椹,李玹将断去一臂。
也因如此,在荆州薄胤几次写信催李桢攻打裴椹时,李桢都找借口敷衍了过去。
他要先把精力放在平衡朝堂和南北方士族势力上,等解决了内患,再北上拉拢裴椹。
然而这一拖,就为裴椹他们训练水师拖出了时间,这也是裴椹和李玹打配合的目的之一。
直到裴椹的水师已经在新战船上训练,两边局势又紧张起来。
李桢远远看到裴椹军中那些高大战船和威武水师,心中忽然开始没底。他忽然又怀疑先前的判断,不确定是否真能劝降裴椹。若不能,这一趟岂不如入虎口,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