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滔天的皇权面前,他们这些人的命,不过是渺小的草芥蝼蚁,处理起来或许是会麻烦些,但并不是全无办法。
他也知晓,这种处理方式的可能性很低,甚至有些费时费力,但他并不敢断言,以至于用这么多人的性命去赌一个决裁者的心思。
姒荼自身对此倒是并无所谓,朝廷顶多只会处决他们这帮“涉案”人员,并不会大规模地掀起动乱去覆灭他们背后的家族门派,是以被下令诛杀也好,围剿也罢,大不了逃亡天涯,不论如何,姒荼都有自信仍旧能活得轻松自在。
但难的,是那帮抛头颅洒热血的少年。
姒荼不敢想,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要该如何看着这群少年天真明亮的眼睛,告诉他们这些残酷的事实。
告诉他们认为的为国为民、万死以赴背后的真相?还是告诉他们,你们来时一往无前的孤勇也被掌权者算计在内,甚至同伴亲人的逝去,也是这环环相扣里早就注定好的结果?
这有些太残忍了,不是吗?
好在事情没有按照他所预想的最坏结果发展,甚至目前来看,还有好转的迹象。
或许,只是那位发现了更省时省力又能拿到最大收益的另一条路?
思索间,马车便晃晃悠悠地到达了目的地。
姒荼静了静心,同楼岸一起下了马车,一路跟随着侍从的指引进了雅间。
室内清光明亮,空气中尽是暖融融的香气,不重,却格外好闻,许是什么名贵难寻的香料。穿过帷帐向里间走去,便看到紫木书案旁坐着一个身影。
听到动静,姜赢抬起头来朝两人看去,一双凤眸清润,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他们。
与此同时,姒荼也在悄悄打量着这位朝廷的股肱之臣。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对方并不如他脑海中预想的那般长了一副古板正直的样子,恰恰与之相反,姜赢的长相很是惹眼,虽年过四十却仍风采不减,岁月的流逝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什么沧桑的痕迹,倒反为其增添了几分成熟而神秘的气韵,尤其是那一双含情的凤眸,仿佛带有勾魂夺魄的力量,对视时难免让人生出几分心慌来。
不难看出,这样一个人物在年轻时曾捕获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芳心。
楼岸这一家子,倒是个顶个的好模样。
姒荼敛起心绪,不卑不亢地上前行了一礼:“姜大人。”
说起来,若是不算楼家那帮歪瓜裂枣,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拜见楼岸的家人,还是目前而言,楼岸最为亲近的家人。
这样想着,他忽地生出了些紧张来,却强装镇定地乖乖站好任由对方打量。
对,据说长辈是喜欢乖巧大方些的。
他这样,应该没有问题吧?
楼岸察觉出身侧之人的紧绷,主动上前一步做起了介绍:“舅舅,这是姒荼。”
“也是我上回在信中和您提及的,那位我准备相伴一生之人。”
姒荼闻言没忍住侧目悄悄瞟了瞟他,暗自咋舌,这人还是和当初一样,说这种话时直得可怕。
但也很让人觉得安心。
姜赢收回视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这小子,跟谁看不出来似的,就你有嘴?”
他又看向姒荼,面部线条柔和下来,语调也低了几分:“姒荼是吧?别拘礼,跟着这小子叫舅舅便好,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
姒荼有些惊讶,但还是乖乖叫了声舅舅。
看着两人,姜赢的眼神又温柔了几分。他将手中的书卷一放,冲他们招了招手:“别站着了,见一面不容易,都过来坐着说话吧。”
二人依言坐下。
姜赢知晓他们心中此刻定是还有不少疑问,也不再寒暄,直直便步入了正题:“这次的事,你们也知道不少内情了,现下若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也便于我们后续的商讨。”
闻言,两人皆顿了顿。片刻后,由楼岸开了口:
“叶家被灭,与当初突然被放出的秘宝消息一事,是谁做的?”
“又或者说,这两件事,是不是同一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