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明白叶蕴年的心思,他是多么希望自己好,也希望自己能和他一起去,他不舍得离开自己,所以不惜说出这种话来。
其实他张口对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何尝不是下了狠心违背着他自己的原则?
但是现在,自己却把这个最晦涩阴暗的心思说破了。
她抬眼看他,猝不及防间,便看到他墨黑的眸中涌现的狼狈和无奈。
她一下子心疼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叶蕴年垂下眼睛修长的手指握着乌桃的手。
过了好一会,才道:“乌桃,我不舍得你,我如果真得出国,可能好几年,我不知道几年后会怎么样。”
就他知道的,前往美国的机票非常昂贵,即使他家各方面条件好,但在中美的物价差异前,也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所以他如果去了美国,这几年怕是基本没机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而平缓,透着无可奈何后的颓然。
乌桃听得心都揪紧了,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不管了,她就是要和他一起走,他既然说可以带她,那她为什么不去?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她的自尊,她的家人,她的规划,也包括他的妥协。
他是那么骄傲的人,他应该永远清风霁月,干净纯粹,她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他为了自己,对现实做出这样的妥协。
所以最后乌桃终于道:“蕴年,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跟你走。”
叶蕴年定定地望着乌桃,喃喃地道:“你知道美国距离这里有多远吗?”
乌桃:“我知道。”
那是遥远的地球另一端。
叶蕴年:“我也不清楚我会离开多久,虽然现在形势变了,但是国内的研究氛围还是很不好,条件也比国外差很多,我和家里商量过,我想在国外读完博士才回来,甚至会再晚几年。”
乌桃的心也有些凉了,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了。
她和叶蕴年之间是云泥之差,她以为自己只要拼命去努力,总有一天能跟上他的脚步,总有一天能和她并驾齐驱。
但是现在,她终于知道,世事多变,生活犹如走马灯一样在旋转,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推到了另一面。
如果高考顺利恢复,她的将来是一眼望得见的,她会参加高考,会上大学,顶多了也许会读研究生,当然也可能不读,无论如何,她毕业后会分配一份工作,她会认真地工作,会取得一些成绩。
但也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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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叶蕴年,从他的规划来说,他要去国外深造,读博士,甚至还会在国外参与一些研究项目,等有一天他有所成就,再回来报效祖国。
这是两条完全注定无法再相交的射线,随着时光的流逝,只会越来越远。
不过她还是勉强抿出笑来:“那样很好啊,你不是说,这些年国内的研究几乎处于封锁停滞状态,研究条件太差了,而且很多基础理论也远远落后,你要是去了国外,肯定是如鱼得水。”
叶蕴年墨黑的眸子便染上了哀伤,他看着她:“乌桃,那你呢,也许要好几年,四五年,甚至可能七八年——”
乌桃沉默地和他对视。
她便想起,最初认识时,那个小小少年宁静而纯粹的目光,那是一个有着和这个截然不同情感表达的世界。
她仰望着他,犹如仰望着城堡里的公主。
后来他回来了,她好喜欢,喜欢到心里满满的,幸福仿佛要外溢。
但是这种梦终究要醒来,他本来就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站在需要她仰脸才能看到的城堡里,俯瞰着这个世间。
数年的离别,再次相见,他降落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给予她幸福。
其实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这并不长远,他和她本来就不属于同一个人世间。
乌桃终于笑着说:“蕴年,我当然是要参加高考,争取考上大学,等大学毕业后,我便有了底气,也许我也可以得到去国外的机会,到时候你可以帮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