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刹那间,即将失去梁颂的恐惧压倒一切,苏乐生不假思索地跟着跳了下去。海风呼呼地刮过苏乐生的耳膜,落进海里的一刻他感觉自己像落在了一块巨大的铁板上,浑身的筋骨都砸得生疼。可他来不及体会这种感觉,被呛得直咳在翻涌的海浪里不停呼喊梁颂的名字。“梁颂!”“梁颂!咳咳……”“梁颂……”很快,他在海水中看到几缕猩红。随之扩散的木质香气,浸透了这片海域。他奋力游过去,颤抖地搂住梁颂,幼稚地想用手去堵他胸前的伤口。却是徒劳。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伤口里涌出来,苏乐生的眼泪也彻底决堤。他埋下头去吻梁颂的伤口,唇齿间瞬间浸满铁锈味和清冽的木质香气。“你又不听话……”梁颂舍不得看苏乐生这样,握住他发抖的手腕让他抬起头,像安慰又像告别,“不是叫你乖乖等我吗?”“你、你也没听话……”苏乐生磕磕巴巴地说。他简直恨透了梁颂,又心疼得快要死了,“我不来找你,你永远不会来找我……”“你,你在说话!”梁颂惊喜地看着他。“乐生你在说话,你会说话了。”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湿了,也不知道是海水还是什么,“太好了,哥哥。”不知道隔了多久,这是梁颂再一次叫苏乐生“哥哥”。苏乐生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竟然会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那、那你就给我挺住……不然我……我……”苏乐生说不下去了。他艰难地在大浪里保持着平衡看了眼岸上,不明白为什么警察都来了,他们怎么还不派救援的人下来。“好、好……”梁颂又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生命里正在肉眼可见地随着血液从他身体里流失,和海水融为一体,“别为我折磨你自己,我不值得,任何人都不值得你这么做……”“你凭什么说不值得!”苏乐生感觉到梁颂无力的身体正在从自己怀里滑脱,而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抱住他。绝望的感觉顿时像海水一样淹没了他,“不想让我折磨自己就给我坚持住,梁颂,我求求你……”“这个你拿着,我不能让它和我一起沉到海底……”他牵着苏乐生的手腕探向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带着它好好生活,想起来了偶尔来看看我就行……”“不要!我不要!”苏乐生几乎是在抵死拒绝梁颂地给自己的东西。一大堆话堵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想告诉梁颂自己真的原谅他了。只要梁颂活下去,只要梁颂愿意,他们甚至可以试着……“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一起去市场买菜做饭、一起去刘姨店里帮忙,一起领养一只小猫,一定要是橘色的。他们甚至可以结婚。苏乐生从没想过要和谁以这种方式永远在一起,但如果对方是梁颂,他愿意。因为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梁颂这么爱他了,他也不会像爱梁颂一样再爱上什么人。他爱梁颂。“最后一次了,你就听听我的话,好不好?”梁颂哀求地打断苏乐生的话。海浪越来越大,他的身体眼看就要彻底从苏乐生手中滑脱,落进无底的深海。“可你从来都没听过我的话,你怎么能怎么自私……”苏乐生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劈成了两半。他在咸得发苦的海浪里吻上梁颂冰凉的唇,不要命地跟着梁颂下坠的身体潜进海里,却在下一秒,被一个迎头击来的大浪卷得撞上海里崎岖坚硬的礁石,失去了意识。作者有话要说:他们终将在阳光下相爱暴风雨之后苏乐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缓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眼前是白得晃眼的天花板。迟钝的嗅觉过了一会儿才感知到浓重的消毒水味,他恍惚地偏头看了看,身下是同样白惨惨的床单,右手手背上扎着针,药剂正顺着针孔源源不断地从吊瓶里汇进他的静脉。“醒了?”苏桂喑哑的声音稍微唤回了苏乐生的一点神智。他循声看过去,发现她整张脸都发青,只有两只眼睛是通红的,一说话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冒,揩都揩不过来。“渴不渴?觉得哪儿难受不?”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替苏乐生把病床摇起来,喂他喝了一点温水。味道好奇怪,苏乐生蹙了蹙眉。“不好喝也得给我灌下去,这是葡萄糖,睡两天了不得补充点能量?”苏桂强迫苏乐生把一大杯葡萄糖水都灌下去,又问了一遍,“难受吗?要不要再睡会儿?”苏乐生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