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眼中有浓情流淌,随后又换了副严肃的神色。“那我想托你去一趟金陵,把我祖父带出来。”阮清转头一思索,裴逸现在在正道的名声确实不太行,万一殃及到老人家,她真是这辈子都过不去了。于是,她立刻点头,就要动身。人扭头走了一半,才发现两人十指相扣,谁也没放开。“……你给我放开。”“阿阮这不是也没放开我。”“……那一起放。”阮清不放心,临走回头多看了几眼,直到裴逸无奈地回去祠庙院中坐下,她这才喊了一声小青鸟带路,火速离去。青鸟心情颇好,一路啾啾啾啾啾地跟她诉说喜悦之情,脸上还挂着无可匹敌的姨母笑。阮清全当在放屁了。等人到了乌衣巷裴府门前,正好赶上裴南城要去上朝。阮清二话不说,冲上去半是拎半是扶的,将老爷子提到诛邪枪上,又嚣张地扬长而去。一时间,抬轿的,驾车的,府门口洒扫的杂役,还有笑眯眯送老爷子出门的管家都愣住了。小半晌过去,管家才回过神来,大吼一声“快去报官!”而阮清已经没影了。……裴南城觉得他这一生也算精彩。人世里斗来斗去,起起伏伏,他觉得能为百姓做事也算值了。可如今,一大清早,天蒙蒙亮,他上朝路上直接被抢了。然后,他现在飞。就很玄幻。老爷子觉得死而无憾了。他听着枪头上站着的小丫头一口气介绍完自己,又说明来意,然后翻来覆去冲他抱怨自己的乖孙子,哪里又皮了,哪里不听人话一意孤行了,哪里病弱还要充大头了……他飞了多久,这姑娘就念叨了多久。他年轻时候也是一等风流人物,哪里还不明白这俩人的关系。于是胡子一翘,示意阮清放心,有老头撑腰,今天必须让裴逸下跪认错。阮清连连点头,笑得不行。脚下御枪的速度也更快了。直到老爷子一落地,看到裴逸立在清风中那一头银色的头发,没忍住红了眼。边走边骂:“臭小子,主意大了,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怪不得丫头要骂你,我也骂!”阮清不乐意了:“怎么就鬼样子了,爷爷,您得与时俱进,这叫另类美,多好看!”裴南城:“???”不是你让我骂的?你到底哪边的?好,我们回家。人生究竟能有多少足以让人为之驻足的瞬间呢。我们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在红尘欲望中挣扎,为世俗烦恼而折磨,有时是负担,也是甜蜜。像是在无垠旷野的漂流。直到尽头时才发觉,那红尘设下的陷阱也许只是某个人看你时眼底的温柔,也许只是雨天里为你撑起的一把伞,又或者长夜里亮着的一盏灯。有别于表面的形同陌路,那是心上的流通。阮清只觉得这种满足感很奇妙。她不抗拒这种感触,相反,竟然意外地喜欢和接纳。她现在有了实实在在想要保护的人,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了,自己是活在这个修仙世界的一个有血有肉的个体。也许是这种心理上的变化太大,又或者是之前清凉山中流窜的调皮灵气终于寻到了归根之处。她就这么立在拾遗之地,当着裴逸爷孙俩的面原地又越境了。这一次,她是彻头彻尾的魔。她感受着那些熟悉的一部分回归体内,魔气缠绕着她,像是阔别多年的老友,亲昵撒娇。而她从指尖灵台泄出的魔煞印记主动探寻着,于是,它们重组新生之后,爬上了阮清的右眼眼尾。那是一枝红梅,别赋美感地延伸到额间。一瞬间,魔气大盛,万鸦来朝。她的魔煞印记似乎只缺了最后一小块,于是,境界也直接越到了天魔境界。这是魔修的最高境界,以魔入道,过去曾经有过,也曾在三十六天呼风唤雨,万人敬仰。只不过这千年来再未听闻魔族位列仙班。没人知道什么原因,连着整个以魔入道的天魔天也都消失在传说之中。好像从来未曾存在过。阮清接收着这些印记,脑海中首先映出的就是天魔天。她模模糊糊看到那里住民和乐,万事安定,有一高楼平地起,万千银丝从其上接连到城中各处。除却永夜,几乎与魔界夜摩天一模一样的布陈。阮清心中冷笑,她想到曾经梦到的斩仙台上,红衣女仙。她有一些猜测,可那对于这个世间来说太过大胆,或许会招来难以抗衡的麻烦。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有要保护的人,那是软肋,也是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