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在这里显得无足轻重,当一切都不可挽回时,等待就失去了意义。许长倾觉得自己是在守一捧雪,等它化在冬天,逃往春天,走上被规划好的行径。
物与蜷在他怀里,棉被以一种温柔的力度将他们捆在一起,像那种现在已经很少见的毛毛虫面包造型。
许长倾听见他已经浅得快要淹没在风里的声音,堪称最为荒谬而不正经的一句神谕:“……神可以不爱世界,但你要爱自己。”
……什麽歪门邪理。
许长倾还想笑他,先被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拦住了。视野被屏蔽,他被迫沉沉睡去。
……
庙内出奇地安静。
这应当是早晨了,许长倾依靠光感大概判断出时间,翻了身摸到身旁空位,席子冰冷,很适合当起床辅助工具。
他醒过来,鼻尖还残存一点线香的味道。长明灯已经燃尽,灯下浑浊灯油只剩一个底。但其实灯还亮不亮已经无所谓了,窗外天色大亮,风雪已停息。
他仍然喊了一声:“……物与?”
再没有熟悉的声音能给他回应。
临时搭建而成的床铺上躺着条红绳,颜色斑驳,两头散开,没能连成一个完美的环形。
许长倾接受现实的速度要比他自己所预计的要快上许多。
分明数个小时前他还和物与开着玩笑,红绳躺在床边,对方不见蹤影。
许长倾不再心存侥幸,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什麽,空落落的不只是灵魂,还有这座山神庙、他的猫咖、他的公寓。
然后呢,这原本就是他们曾预想过的情形。
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消化这些情绪,因为岑凛发消息给他,说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人忽然通知说要过来,要他回去主持大局。
许长倾应了好,驱车回到市内,应付完例行的检查才算缓了过来。
“对了,”他告知岑凛,“以后我们排班还是按之前来。”
“……物与已经回去了,人手不够我们可以再招,这段时间先辛苦你。”
“什麽无语不无语的?”岑凛不解,又不好意思说他:“老板,你才几天没过来,怎麽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不会是中邪了吧?”
被她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许长倾意识到有什麽不对了。他找借口进了里间,重新登上朝九在直播平台上的账号,却看见后台干干净净,只有他们日常的新品活动宣传,什麽直播什麽互动,统统都是泡影。
他不死心,去翻自己的相册,里头有物与身影的原本也不多,无非他偷偷捕捉到的几个瞬间。山神在留影里或温和或含蓄,眼里常存笑意。
但现在它们都不见了,没有保留的数据。许长倾于是终于能确定,除去那条被遗落的红绳,物与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消失彻底。
有那麽一瞬间,他像仅有的港口和灯塔都被砸毁的航船,忽然失去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