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允之沉默着,任由岑清岭在那头破口大骂,目光落在寂静海面。
“……我早跟你说了你会后悔。”母亲高声吼他,“让她回家!现在马上!”
“不。”
“你……”岑清岭也不得不深呼吸,和他解释,“你放心,女孩子第一次说分开,绝对不是真的要分手。就是情绪累积到一个度,让她发泄出来,静一静,比现在这样好。懂不懂?”
“转告她,想都别想。”
“……我也懒得管你了。”她开始佩服商忆,“你是真的有毛病。”
他不回了。挂断电话之前,被母亲急急叫住:“不许骂她!”
骂她?他敢吗?
她说她只想去没有他的地方,他这不就麻溜滚出来了吗?
他甚至不得不怀疑,这女孩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他现在调出那两个互相依偎的雪人照片,甚至都只需要上个月。坦白说,她的心情阈值,比他记忆里匹兹堡四月初的天气都变幻莫测。
不过……
“你是一个自由的小雪人”。
原来,原来。
他非常后悔他做错了这件事。
他知道确实不重要,加州、伦敦或香港,对他来说是没什么区别。
但以他对她的了解,他敢保证,如果他真的牺牲自己原定的事业规划,无条件配合她想要的轨迹,她又会暗暗嫌弃他没出息。
她就是这样的。她根本就没有接触过真正平庸的男性,讨厌欠缺个人能力和追求的男人。
他得到她的爱,本质是因为符合她的期待。否则付出再多金钱和时间,都只会被这女孩耍得团团转。
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就是他帮她做了一份什么转译,内容记不清了。她感谢他,也第一次露出十八岁女孩会有的那种明亮眼神。
大概因为这件事和财富毫无关系。
她肯定以为他不记得。
实则他正在后悔,记得的事情太多了。
记得第一次见面,她穿着那套毫无新意的连衣裙,哀求眼神像抓住救世主;记得她就在这里,在这一处海域睡醒,再次恳求他,“我很干净”;记得她第一次下车,温柔和他说再见,他懒得听于是扬长而去,从后视镜里望见,神情无措的女孩子。
也记得那一次出海,她很努力地克制,却还是控制不住用柔软目光寻找他,安静观察他。他抬起脸,她就立刻别开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在心里用小耳朵称呼她。
因为耳朵红得很厉害。
他发誓他不屑一顾,但低头检查鱼饵时,还是淡淡笑了一笑。
记得她第一次想要用某种“般配”出现在别人面前,穿着根本不符合她年龄的优雅套裙。他说她是小孩子,不用折腾。其实不是,是他看见她站在高跟鞋上崴了一崴,知道她根本就不会穿。
她喜欢穿背带裙,他也喜欢看她穿背带裙。所以背带裙就足够可爱。
所以他帮她准备公主裙和蝴蝶结小皮鞋时,超过三厘米的一律不要。
那一天也像某种预兆。她被误以为是那种高级的……她哭得很惨,他第一次看她哭到伤心欲绝,写作业时都在拼命拿手背擦眼泪。
他想起那时她的眼泪,靠住椅背,闭上眼睛。
他真的好后悔。
为什么那时候不去抱她啊?
好后悔。他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后悔。
记得她抱着他,小声解释:商惟那件事最让她难过的只是,弟弟只有十五岁,却坚信普通人本来就只能靠赌,因为不公平一旦形成,就是永远。
为什么他要说“本来就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