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没有饥荒,百姓安贫乐道,不卖土地也不为大户耕种,他们赚什么?”蒋昭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讲,“必是要垄断改良田的种植方法,将土地资源攥在手里。”
宁诸问:“你想想看,不能被农民拥有的改良田,灾荒年间结果会是什么?”
“那麻烦可就大咯。”
蒋昭一唱一和,跟他配合默契。
“……百姓没有粮食,没有田地,就会造反。”
颐殊想到这一层,已是骇然。
流民之祸,原是这样来的。
“颐殊,我建议你先离开玦城。”宁诸正色道。
若是改良后的田地长势不如预期,太后必定是要拿她问罪,这她也能想到。
往年一冬无雪都是帝王祈谷心不够诚,今年出了替皇室背锅的人。
怪不得弘太后那天大加封赏,从五品诰命夫人晋为三品。
蒋昭拍拍她的肩,“我都安排好了,不用太过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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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跟陈秀表达了想带着她们离开玦城的想法后,陈秀愣住两三息,突然把手在腰裙上正反擦过,蒸着馒头呢,拿蒸笼往蒸屉上一盖,“你等婶子收拾收拾,不然得积灰。”
颐殊说好,又去后院知会簪儿。簪儿抱着几个月的奶娃娃,边哄边听她说。她虽听不懂改田殃患,但听得出事态紧急,也赶紧收拾行囊。
昏时,蒋昭安排的马车如约而至,其余人扮作商贩,行商车队上了路。
到玉亭山,还得接一趟在琨麓学馆读书的曲甲第。曲甲第师从瑔琨山人,向师父规规矩矩行过三道稽首礼后,拿起包裹就往山下冲。
跑到一半,却见山脚经过一辆陌生马车,他闪身躲进大槐树后。
这辆马车与商队的车马正面相迎,山路狭窄,只能停下来商量谁先让。
颐殊只恨路窄,若道路够宽,他跟她就可以擦身而过。
而她会在两架马车错身的一瞬间,认出那是覃府的马车——接着遮上车帘。
曲甲第看到下车的是翡玉公子,松一口气,刚想出来,这边的马车下来一个女人,二话不说抱着孩子到公子面前跪下,带着哭腔:“公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的手上挽着纱布,而他还用这只手勒马。簪儿哭时惊到了他的马。
覃隐无奈,扶她起来。陈秀也下马车,过去将她搂进怀里,说些请公子莫怪之类的话。他没有听。看着站在马车旁单薄的她,两个人相见无言。
从认出这是覃府的马车时起,陈秀就注意到颐殊脸色不对。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有些情怨,颐殊说过不愿与他扯上关系。或许是因着他的身份,或许是他做过的事。
“我刚好到附近办事。”接的是陈秀问“公子这是到哪儿去”的那一句。
曲甲第走到他娘亲身旁,也同覃隐规规矩矩问了好。
“若不嫌弃,”覃隐笑道,“坐我的马车送各位一程,如何?”
陈秀带着簪儿上覃府的马车,拽上曲甲第。覃隐坐主位,一车四个人,满了。陈秀回身朝颐殊道:“殊儿委屈你就坐那车了啊,破车又颠又簸,哪有这舒服……”
车队继续前进,颐殊靠在车壁上,黄昏渐渐淡出视野,日沉西山。
马车忽然又停,但这次停的时间很短,覃隐上来,颐殊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他解释说:“簪儿姑娘要喂奶。”颐殊嗯一声,各自入座,分靠两边。
不多时,睡意袭来,靠在硬冷的车厢壁陷入深眠。
暮霭浓浓沉沉,意识里像压着一片远岫出山的云雾。
尚未彻底挣脱云山雾罩,映入眼帘轩窗外的微光昭示了她的处境。
她被他抱在怀里。
怪不得感觉不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