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沈越有办法收拾这些人,那就让他收拾好了,虽然沈越还得借助着自己对他的支持,可他愿意支持,谁敢说个不字?这,才是至高权利的用处。对于当今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解决沈学士致仕后出现的权利交接问题。第一道旨意,是由昭文馆大学士而不是文华殿大学士取代沈学士成为首辅。这一点当今是受了沈越的启发:只要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那谁来当首辅对于当今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不合心意,再换就是。所以不用文华殿大学士,是因为暗卫已经查出,学士府大管家,与文华殿大学士的兄弟,往来过密。你一个大学士的兄弟,竟然与另一个大学士的管家折节相交,背地里没点子龌龊心思,当今能信才怪。第二道旨意,则是让林如海入内阁,晋集贤院大学士,仍兼户部尚书之职。就在大家都替沈家惋惜,觉得沈学士这以退为进的一步棋下废了——当今不仅没有过多挽留,甚至沈信也没能再进一步。要知道,当年沈太师激流勇退后,先皇可是让沈学士直接入阁。朝臣们再一次意识到,现在的当今,行事与先皇大不相同,他要的是实绩,而不是什么脸面好看。就在学士府门前开始冷落之时,沈府之人几乎每天长在了学士府里。对外的说辞是要陪着沈学士散闷,可是谁不知道,人家这是在向外宣示,就算沈学士已退,可是沈家儿郎们却没有离心。别看已经分了家,可是真有什么事儿,人家还是一家人,还要一起面对风雨,仍不是一般人家可以轻视的。最要命的是,当今竟然邀请沈学士来做捐官们的主考!多少人心里暗怨当今行事太过天马行空,你让沈学士做主考,也早露点意思让大家知道呀。这下好了,刚开始冷落沈家你就给大家来这么一出,任谁也没脸儿再硬生生的贴上去。那些抱怨当今的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若不是自家太过势利,就不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只能说,能养出纨绔子弟的家长,都有熊本质。不过世事无绝对,竟然真有人在这个时候来到学士府,还直接把拜见的帖子下给了黛玉。看着手里的帖子,黛玉竟有些岁月易老的感慨,向着报信的雪雁道:“请到花厅吧。”雪雁有些不忿的嘟了下嘴:“这样的人,奶奶何必见她。”黛玉无奈的看了雪雁一眼:“眼看着就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七情上面的。总是故人,我也想知道她为何要那样对我。”被带到花厅的故人,打量着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摆设,心里也有物是人非之叹。她当然知道,这花厅必是时时打扫,处处用心的:那盆摇曳的兰花,必不是几年前的那一盆,挂着的帘笼,也不是当年的那一幅。可是处处又与几年前那样相似,显见得主人是念旧之人——若不是有心怀旧,谁会费心去找与几年前形似的一株兰草,又去寻几年前流行的一种布料。现在她心里唯一的指望,也就在主人念旧上了。“顾夫人。”黛玉进门,便见愣愣看着摆设出神的穆婉,开口唤了一声。穆婉听到有人叫自己,猛地转头,就见一位仙子般的人物,在丫头轻扶下慢慢向自己走来。她也慢慢起身,向着黛玉露出一丝笑意:“玉儿。”黛玉还是那么微笑着:“顾夫人请坐。”眼睛不由的打量着穆婉:一身半新不旧的蜜合色长裙,不张扬也不寒酸,看上去还是那么让人舒坦。身量似乎比闺中高了些,脸上的笑意仍如当年一样让人觉得亲切。若是忽略了眼角已经出现的细纹,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好一位得体的少夫人。黛玉打量穆婉,穆婉也在打量黛玉。只见人玉面莹莹,眉目楚楚,身材窈窕更胜往昔,神情恬静。初见只觉气质天成,再看容貌与气质相得益彰。只那一份恬静之态,天下贵贱偌多女子,都要被比下去了。只有日子顺遂、夫君体贴的人,一切都被人送到手边,任事都有人甘情愿的代劳,才能养得出这样的恬静。穆婉心里叹息一声,面上笑意更盛:“当年也是在这花厅之中,大家何等欢喜。不想几年过去,还有在此相聚的一日。”话语自然,就似中间没有几年未见面的隔阂一般。黛玉没想到她先说的竟是这个,神情也有些怅惘:“是呢,自从顾夫人大喜之后,与大家往来渐少,自珍她们也很是怀念。”为何往来渐少,大家都心知肚明。穆婉听黛玉如此直白说出,笑容再也维持不住:“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声音若有若无的在花厅里飘荡,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