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从亚瑟的脸上褪了下去。他仰起脸看着崔梅恩,似乎在恳求她收回这句话,绿眼睛如同一汪泛起涟漪的池水。可崔梅恩没有一丝动摇。
“……我明白了。”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谢您的直白。我不会再打扰您了。”
他向她点点头,起身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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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崔梅恩敏锐地察觉到,这几日来亚瑟对她的那种若有似无的依赖感消失了。
他对待她仿佛退回到了她刚进入梅兰斯宅邸的时候,不再偶尔撒娇或是闲聊琐事,疏离而冷漠,只是少了当初的那分敌意。
老实说,这让崔梅恩松了一口气。
诚如她自己所说,最开始她接近亚瑟的目的是想借此来气塞德里克,毕竟男人自己可以花天酒地情妇如云,却对伴侣的不忠格外敏感。
她甚至故意留下了许多痕迹,只差当面指着鼻子告诉他“我和你儿子搞在一起了”——可惜,不知是太迟钝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塞德里克对此毫无察觉,对她的态度没有一丝变化,这让她感到无趣至极。
塞德里克去世后,出于平衡仪式的需要,她仍旧与亚瑟保持着亲密的关系。
对崔梅恩来说,亚瑟·梅兰斯是一个不错的床伴、做饭好吃的厨子和可爱的小狗,需要的时候她很乐意陪她玩玩——可是假使有一天,当你回到家中,发现小狗不再满足于只能在放在地上的饭盆里吃饭,而是想要和你平起平坐,那就是一个惊悚故事了。
她把话讲得很明白,亚瑟也很知趣,对于彼此来说这都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崔梅恩这样想着,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楼下走去。
脚下的地板如同波浪般起伏,她扶住楼梯的扶手,感到一阵眩晕。
不是那种没睡够觉的疲乏(尽管她昨晚确实没睡饱),不是起得晚没吃早餐时的头晕。她往楼梯下踩了一步,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往空中飞去。小屋内熟悉的场景飞快地融化着,变成一团团扭曲又鲜艳的颜料。
颜料如发酵的面团般膨胀,它们交织,融合,尖声大笑,崔梅恩往前踏了一步,陷入了鲜艳的面团中。
她闭上眼睛,从楼梯最上方滚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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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从厨房里冲了出来,然而魔鬼比他更快一步接住了崔梅恩突然失去平衡的身体。他猛地停下脚步,站在一旁,攥紧了拳头。
魔鬼揽住了崔梅恩的肩膀,她整个人没有半分力气,双目紧闭,瘫软在地,任凭他怎么呼唤也没有半分回应。
“让开。”亚瑟走在他的对面半跪下来,探了探崔梅恩的鼻息,“把她放在地上,我来看看。”
“你能看什么?好骑士,你什么时候变成医生了?”魔鬼冷笑道。
亚瑟反唇相讥:“我在圣殿学过急救措施,总比变成人类后什么都不会的你强。我再说一遍,把她放在地上,我来急救,然后你赶紧出门找医生。”
魔鬼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愤怒的低吼,两人对峙了几秒后,他放下崔梅恩的身体,把位置让给了亚瑟。
呼吸、心跳、脉搏……亚瑟快速地为她做了基础检查,剧烈的心跳稍微平缓了一些——一切正常,崔梅恩短期内没有性命之忧。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陷入昏迷?
亚瑟将魔力凝聚在指尖,释放了几个治愈性的咒文,毫无成效。他有了几丝不好的预感,焦躁不安,不由的向在场的另一个人发起了火:“你还在磨磨蹭蹭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