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懂了什么叫永远亮在她头顶的镁光灯,因为这盏灯永远只为她亮起,所以所有旁人看起来无法理解、不值一提的小事都会深深地刻在他的人生轴线上,哪怕她只出现在了昙花一现的短暂时光里,这些片段也会恒久地留在他的世界里,永远不会过期,永远不会褪色。
真贱啊。
他跟自己说。
程砚靳,你真贱呐。
那位朋友说人会永远记住伤害自己最深的那个恋人,不是因为她做了有多人神共愤的事让人印象深刻,而是因为,伤自己最深的人,是他自己纵容的。
你是如此喜欢她,喜欢到为她一步一步退过底线,喜欢到明知将刀子穿透到底也不会有一颗糖等在最后,却依旧纵容她如此对你。
你为她找遍了理由,为她说尽了好话,你为她流尽了太多的眼泪,却还在期待用泪水浇灌出一朵花来。
她伤你那么深,不是因为她有多牛有厉害的手段,是因为你始终不愿意放开她的手,是因为每一刀捅过来的时候你连躲都不躲。她是那么可恶的一个人,是因为你被自己覆水难收的感情裹挟了双眼,是因为你最爱她。
你在口口声声说恨她的时候,那个吞没的“爱”字是不发音的。
“你吃吗?动物奶油放久了会化掉的。”林琅意又往前递了一寸,说话时含着叉子的嘴里咕噜噜的,让他觉得她像是被挠下巴的黑蝶贝,它也会这样撒娇。
可能不是撒娇,他笑了一下,是他昏了头,他心甘情愿地把她当作了心尖上最众星拱月的那个最漂亮、最温柔、最聪明的女孩。
再不会有下一个了。
“吃啊。”程砚靳坐起身,接过她手中的小碟子,顺便将身边的空椅子往他身边一拉,拍了拍坐垫,“一起吃啊。”
林琅意终于空出了手,取出含在嘴里的小叉子又挖了一块蛋糕,在他身边落座慢慢吃。
程砚靳一口一口挖着蛋糕,果肉中和了蛋糕的甜,如她所说,不腻,不算甜,口味很好。
他很喜欢。
“刚才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楚关迁说给我们都安排好了房间,”他自己都诧异他居然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她刚才去厕所的事,“可能会在这里留宿一晚,他们招待。”
“啊?”林琅意傻眼,“我换洗衣物都没带。”
程砚靳吃东西快,三两口干完了,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叼着小叉子,跟她说:“他们会安排,你要是不习惯,我叫人送过来?”
“那太麻烦了。”林琅意看了眼时间,“我也没这么讲究,反正就一晚。”
晚上洗漱完出来时,程砚靳没有留任何一盏灯,而是将窗帘微微拉开了一条缝,那一点月色像是村里老式电影放映机,将房间里半躺在床上的他投出更广角的影子。
“你睡了吗?”林琅意压轻声音,不确定地问了句。
然后,她看到了影子里,从他口中袅袅冒出来的雾气,像是一缕薄如蝉翼的烟。
“你在房间里抽烟?!!”林琅意大惊失色,连忙爬上床想要阻止他,“万一装了烟雾警报器——”
话没说完,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倒在他胸膛上,月光从侧面将他立体俊逸的脸投在墙上,影子里又冒出一小片烟雾,像是山林里伪装成人的精怪。
“是可食用干冰。”他闷闷地笑,搂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处,“我在手机上刷到了擦边男的视频,我看他们都是这么干的。”
他说完,将脑袋从她的长发里冒出来,小声说:“但是我看他们还拿那种半透明的黑色宽边丝带蒙住眼,鬼迷日眼地吐雾气……我没有丝带。”
林琅意一言难尽:“……?程砚靳,你还刷擦边男博主的视频?”
“不是我想看!”他好像炸毛跳脚的狗,“是我想要学了之后——”
他话说一半赶紧刹车,懊恼得不行,心想男人还是要多做少说。
枕头旁放着两三条领带,在她去洗澡的时候他就备在旁边了,因为在一楼洗手间与原楚聿对峙时他曾飞快地扫过台面上散落的衬衫和领带,像是被一根细长的针刺入眼睛,他很快就慌不择路地挪开了视线。
程砚靳将那些柔韧的领带放在她手上:“你可以拿它蒙住我的眼睛,或者捆住我的手。”
他听到林琅意很轻地倒抽了一口气。
“你哪学来的?”她问,“也是擦边男博主?”
“不是。”程砚靳横眉冷眼,语气不善,“是一个不要脸的东西给我的启发。”
林琅意嘴上说着“不好吧”,“不能吧”,“啊那怎么行?”,双手半点不含糊地将领带用力往两边扯了扯,在空气中震出“噗噗”的布料绷直声。
摸黑将人的眼睛和手腕绑起来并不轻松,但是偏生这种月影重重的朦胧环境下,程砚靳还从床底下拖出了一整个超大牛排餐盖,一打开,里面浓郁的雾气霎时徐徐腾绕在空气中。
整个房间瞬间就如踏入了妖精洞穴里。
那是放在晚宴茶歇桌上的可食用干冰,从琉璃盏和白瓷下沿着拖到地面的白纱泄出来,像是山涧飞流直下的瀑布。
他捏碎一块干冰往口中扔,懒懒散散地重新躺下,仗着那优秀立体的骨相在墙上投出不可言说的影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