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火冲冠,但没有过多力气责怪谢止松,药汤端上来之后,荣庆帝摆了摆手,让谢止松先下去。
谢止松一本本合上眼前的奏折,艰难起身,回到谢府。
他想辩解,但极会察言观色的他知道荣庆帝现在不想听,也听不了。荣庆帝的身子,到底是和他破败的心一样,处处是窟窿。
接下来几日,他都称病没有上朝。
谢止松不是装病,他真的倒下了。
上元佳节刚过,谢府的红灯笼陆续被摘下,不知是因为鲜艳的色彩没了,还是因为主人病殃殃的,府里霎时毫无生气,床前药香弥漫,谢止松喝了一口汤药后,立刻问身边的人:“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以沈时钊为首的大臣们依旧天天请命,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怕不好收场。”
谢止松咳了一声:“他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和我同归于尽。”
“不过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谢止松抬起头。
“皇上至今还没发表任何看法呢。”。
“皇上至今还没有任何表态,该不会还想包庇谢止松吧?”
邹清许、沈时钊、贺朝和梁君宗齐聚在沈府,为了扳倒谢止松,几个人折腾了几宿没睡好觉,这次人证物证都有,动静规模闹得也很大,他们已经破釜沉舟,绝不能让谢止松继续逍遥法外。
贺朝问出这句话后,无人应答。
长煜在门外敲了敲门,伸手递进一个小信封,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信里写的内容很简洁——荣庆帝很生气,但暂时还没有动谢止松的意思。
梁君宗此时发话了:“皇上和谢止松君臣共事多年,没有深厚的感情也有情分,但是这次皇上已经和先前不一样了,先前不出多久,谢止松便可以平安无事,这次皇上显然不打算低调处理此事,放过谢止松,但是现在看上去,他还没有头绪。”
贺朝接着说:“就怕皇上犯糊涂,将此事轻轻松松一笔带过。不过一来有先前谢止松和锦王相互勾结、锦王还出言不逊的事,二来谢止松做的坏事太多了,这次几乎全给他抖了出来。比如皇上之前可能只知道谢止松贪,但不知道他这么贪。”
贺朝和梁君宗的话说了一轮,邹清许和沈时钊都没有发话,邹清许心里七上八下,他理解沈时钊,但也知道沈时钊走的是一条确切的险路,无异于和谢止松同归于尽。
沈时钊的目光在邹清许身上徘徊许久,淡淡说:“某种程度上看,这条路不是我选择的,而是我必经的。我们要想让谢止松为做出的事付出代价,我势必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既然如此,我罪孽深重。谢止松的地位难以撼动,我多做一些,你们的压力就小一些。如果想要我平安无事,就意味着谢止松的罪孽没有被人尽皆知,意味着他平安无事。”
沈时钊说完,屋子里一片静谧。
邹清许闭上眼睛,沈时钊说的话是事实。他放下了屠刀,但是没有立地成佛,曾经的事还没有了结。
沈时钊已经竭力在弥补了。
邹清许翻遍了大徐的所有律法,算了算沈时钊曾经做过的事,他如今积极悔改,将功补过,罪不至死。
行吧,活着就行。
邹清许要求不高,只要沈时钊以后还能和他一起看星星,他就很满足了。
邹清许终于开了口:“谢止松现在像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将此事板上钉钉,以防生变或节外生枝,谢止松奸计很多,不能让他再有发挥。皇上现在犹豫不决,不过是没想好如何定惩处的轻重,他不知道该怎么定罪,我们就让谢止松在他心里的好印象彻底幻灭。”
梁君宗狐疑地看着他:“你心里已经有谱了?”
“阴谋诡计,难道只允许谢止松用吗?”邹清许抬了抬眼角。
谢止松起身,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在床上躺了几天,躺累了,但他不能一直躺着,虽然生病在家,但谢止松这几天可一直没闲着。
他一边给曾经的各大心腹发出通牒和警告,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谢止松吃肉,他们跟着喝汤,他如果倒下,谢党势必被连根拔起,无人可以幸免。
天理昭昭,他们曾经做过的一件件事,永远不会被抹去。
另一边,谢止松翻出家里压箱底的藏品,隔日派人给荣庆帝送一幅,荣庆帝爱书画,谢止松便总送他各种藏品,他能赢得荣庆帝的欢心和重用,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会投其所好。
于是,谢止松珍藏的绝世宝藏一副副被运进了宫中。
第110章[VIP]谢止松(四)
谢府的画一幅幅送进了宫里,荣庆帝看着那些画,不禁想起谢止松这些年的忠心耿耿。
谢止松帮助他一点点从太后手里夺回权力,坐稳朝堂,也帮他不动声色的处理了那些故意挑刺的官员,成为他维护皇权道路上强有力的助攻者。
不仅如此,在生活中,谢止松也极其支持他的兴趣爱好,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让他天天处理国事,恨不得让他在吃饭睡觉的时候也处理国事,仿佛他只要多画几幅画,多练一会儿书法,便是不务正业。
这个天子他当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