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止松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背对着沈时钊说:“云坤这两天对你有意见,你很辛苦吧。”
沈时钊似乎预感到谢止松要对他说这些,拘谨恭敬地说:“我们都是为了把事做好。”
谢止松转过身,“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
沈时钊顿了顿。
他终于意识到世上没有完美可言,无论心智多高,谋略多么过人,需要多方兼顾时总是力不从心。
他既要对谢止松的对家下手,整治政治敌人,又要尽可能的保全清流。
太难了。
沈时钊低着头:“我会加紧做。”
谢止松的目光在他脸上盘旋,沈时钊不敢轻易抬头,谢止松看着他,在窗前走了两步,说:“我提醒过你一次了,做事不用束手束脚,我给你在后面兜着,你担忧什么?”
沈时钊不止一次设想过谢止松如此质问他时、他该如何回答的场景,他的应对之词无非是争取更多的文臣站在他们身后,和清流的关系不能太僵,事情总是过犹不及,留一些退路方为上策。
沈时钊正要开口,只听谢止松抢在他面前继续说:“我记得刚捡到你的时候,你虽然可怜,但机灵又聪明,当时我没把你放在心上,只是随手发了善心,没想到你后来争气,一步一步进入权力的中心,我很后悔,没有早点帮你。我知道,你走到今天,主要靠自己。”
沈时钊走到现在,的确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和拼命三郎的作风闯出来的。
不当人上人,就会被权势踩在脚下。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沈时钊垂下眼眸:“义父,不要这么说,如果你当初不捡我,我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谢止松往前走了几步,“我认了不少干儿子,但最喜欢你,甚至希望如果你是我亲儿子该有多好,不过,我早把你当成了另一个儿子,你没有父亲,我只有谢云坤一个儿子,有些缘分难以言表。”
沈时钊抿了抿唇。
“我不是个好人,死后一定遭人唾骂,所以我不同于梁文正,我完全不在乎名声,人死后一抔黄土,但这一世,我要痛快的活着。”谢止松从沈时钊身前,绕到他身后,慢悠悠坐到椅子上,“云坤说你有二心,我不信,别人背叛我,我不意外,譬如吴泽,但在我心里,沈时钊一定不会背叛我。”
外面的天光从窗外泄进来,照亮屋里浮动的扬尘,谢止松抬头看着沈时钊,明亮的阳光落在他脸上,但沈时钊是背光的。
谢止松靠在椅背上,声音变得很轻:“我想说的只有这些,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时钊眉目安静的嵌在脸上,片刻过后,他开口说:“我不会让义父失望。”
谢止松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时钊,似乎等着沈时钊再说点什么,但沈时钊说完后闭紧了嘴巴。
沉默开始蔓延。
“你出去吧。”
半晌后,谢止松微微偏头,打发沈时钊离开。
当天晚上,谢止松回到府里后,谢云坤绑着两个人,风风火火地去找他,谢云坤终于抓到沈时钊的小辫子了。
沈时钊前一秒下令对清流动手,下一秒便吩咐人再把清流救出来。
谢云坤找到了最后救人的两个小厮。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值得完全信任的,对谢止松而言,沈时钊都可能逃离他,对沈时钊来说,何况他找的两个人呢?
谢云坤胸有成竹,但谢止松兴致缺缺,淡淡回了句:“我知道了。”
谢云坤对谢止松的反应很不满意,他强调:“那小子背叛我们!”
谢止松眉目有些呆滞:“我知道。”
他上午在内阁里见沈时钊时,已经察觉到了。
沈时钊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情感和撒谎的人,他让沈时钊解释两句,但沈时钊甚至没有为自己辩护。
因为他心虚。
沈时钊最讨厌做让自己心虚的事,他只是轻飘飘说了句:我不会让义父失望。
谢止松后来几乎养大了沈时钊,他们一起走过很多年,他太了解沈时钊,他知道沈时钊的身不由己和言不由衷。
谢止松揉着眉心,整个人很颓丧,他说:“你放手去干吧,我不会插手。”
一下子得到这么大的允诺,谢云坤反而难以接受,他结结巴巴地问:“我我对叛徒下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