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楚家没事。”
程令雪到嘴边的话竟滞涩片刻。
“那个,他呢……”
亭松观她纠结微蹙的眉,猜到楚小公子应该是没守住秘密,公子不希望程令雪知道,可他却持不同意见。
早在程令雪还是竹雪时,他就看出她秉性纯良,敢爱敢恨。
她怎会因此而责备公子?
他刻意往夸张处说:“公子或许不妙。第一轮解毒所用之药性烈,没了珠子压制,毒发时会更难受,眼下距离年关最后一次解毒还有两个多月,
“我怕公子体弱……撑不住。”
体弱,撑不住……
程令雪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如此沉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姬月恒会死?
“不。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她茫然失措地立着,抓住亭松的手臂,“他在哪,让我看看他……”
亭松凝着她空洞哀伤的眸子,明白了一切:“既然心里有公子,又为何要躲着他,罢了。”他掐断这个话题,懂分寸地后退了一步:“公子不希望姑娘看到他发病时的样子,更不希望姑娘认为他是个祸端会搅扰你安稳的生活,因而他说了,即便是姑娘来了,也不会见。”
程令雪半迈的步子定在原处。
她没了理智,握住剑冷道:“我去杀了离朱,把珠子夺回来!”
亭松沉重地叹息:“我们找不到他的,他会易容,会用毒,武功亦不错。姑娘若去找他,惊动他牵连楚家,岂不辜负了公子一番苦心?姑娘莫非以为,以姬家的手段没法找到他么?
“但百密总有一疏,有家主的旧怨在先,一旦楚家的人有任何闪失,你们的关系都将会面临不能挽回的境地。
“公子他不想赌。”
楚家……
程令雪手握得剑柄生疼。
她的确不敢冒着让亲人陷入困境的危险为姬月恒夺回珠子。
可一旦想到姬月恒会死……
她像丢了糖果的孩子,立在初冬的风中,莫大的空寂漫上。
心里骤然塌出一个空洞。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有没有别的灵药,我为他寻来!”
亭松实在不忍心了,温和宽慰道:“姑娘别担心。也不一定会有不测,郡主已在赶来的途中,郡主来了,离朱说不定会回心转意,就算不会,定也有别的法子。需何种灵药,姬家亦可倾尽全力寻来,不必姑娘辛苦跑一趟,若真想为公子做些什么,不妨……去看一看他。”
公子虽说发病时不会见她,但不会见和不想见是两码事。
江州别院亦有密室。
但密室中不设镜子——自从第一轮解毒顺利结束,姬月恒就命人撤去他名下所有别业密室中的镜子。
他要彻底摆脱过去的阴霾。
自五月中旬至近十月中旬,他已有近五个月不曾毒发。
原来正常人的生活如此美好。
不会毒发,不会痛得面目扭曲,不需要轮椅也能去所有地方。
他逼迫自己忘记过去——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他不喜欢,七七更不会喜欢,在他有意的淡忘下,晦暗的记忆如同褪了色的丹青,一日比一日模糊。
但此刻,氤氲成雾的墨色再一次在他的身体里聚成阴云。
被黑暗吞噬的感觉无比熟悉。
不可以。
压下那些恶念。
姬月恒左手中握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子,右手发颤着为自己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