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雪就猜不中公子心思,以为他想要时巴巴地送去,却被拒绝了。以为他不要时,他反倒要了。
“有时我真羡慕你。”
杜彦宁总算能深刻地体悟到姬月恒素日的无奈。他因出于私心选择欺瞒恩公,又因为内疚而做出违心地提议她送面具哄恩公高兴……
她居然说艳羡他?
他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悲。
“其实该是我艳羡你。”
程令雪想起公子也说过一样的话,公子病弱,艳羡她来去自如。
杜彦宁艳羡她什么?
艳羡她的迟钝么?
回去后她把此事告诉师姐,江皊亦搞不懂,不怪她们,刚收下她俩时,师父说他不懂什么狗屁人情世故,只会易容和武功,便只教她们这些。
后来,大抵是因着五年前那次惨痛的经历太过刻骨,师父也变了,甚至知道如何利用人心去算计。
可他说程令雪和江皊不适合学这些,会越学越乱。平时交付给她们的事情也多半是查探消息、偷个书信,与物打交道不需要十分善于识人。
她们两人这方面都半斤八两。
可程令雪并不觉得她和师姐会迟钝到学不会,师父他或许只是不想教,毕竟被人坑害过,怕她武功高强,师姐善于伪装,若是再学会谋算人心,搞不好会背叛他。好在她只剩一件事,师姐只剩三件事,不必想太多。
二人重新打起精神,江皊开始琢磨着如何易容去钱家查探消息。
程令雪在钱家待过几个月,深知钱家戒备森严。这回师父要师姐取这一年里钱家大房与洛川姬家往来账簿。
这个任务本是给她的。
两年前她气不过钱三公子的威胁,刚查到苗头时逃走了,如今任务落到了师姐头上,让她自责又担忧。
师姐武功不算很高,别看她平日眉开眼笑,但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久了,她胆子尤其小,最怕死。
她不能让师姐因她过去的失误而碰到难关,也担心师姐会出事。
深知江皊放不下师姐的面子,程令雪提议道:“钱家那两位姑娘也还在青州,我当初接近钱家时,为了不暴露身份,自称不会武功,师姐万一暴露,可能会让公子起疑。”
她以助她解蛊成功说服江皊,让她继续扮演不会武的十一,而她边给杜彦宁当护卫,边打听钱家。
据她所知,钱家大房如今虽掌钱家大部分权力,但几位公子资质一般,性情顽劣。尤其是那位曾经试图威逼利诱,让她当他侍妾的钱三公子。
这笔旧账,她得算一算。
但要怎么做,她得好好想想。
这日用过午膳,杜彦宁在另一护卫陪同下与钱二夫人及钱家姑娘游湖,程令雪则留在铺子里想法子。
赤箭正好路过,又带给她一个好消息:“他病了,我出来请郎中,你要顺道和我一道回别院去看看他么?”
程令雪心动了,可又迟疑:“公子不喜欢旁人擅自闯入他的宅邸,我私自去会不会让他不高兴?”
赤箭以一种新奇的目光看她。
“我以为你是冷血,原是脸皮薄啊!难怪这么久没让他信任你。”
被他所激,程令雪决定也做一回厚脸皮的人:“我跟你去。”。
房中药味淡淡。
姬月恒面色苍白,在矮榻上倚着引枕斜坐,出神地看着手中物件。
微风吹来,吹出青年的低咳,也吹入郎中的脚步声,老郎中跟随赤箭入了室内,俄而那佝偻的身影后,探出一张白皙而清秀的面孔。
姬月恒手中物件没拿稳。
“啪——”
程令雪看着掉在地上的罗刹面具,一时不知该不该去捡。公子怎的看到她还蹙起眉,还弄掉了东西。
这是不高兴了?
好在她早已为自己找了借口:“杜二公子听赤箭说公子病了,便让我跟随郎中过来,代他看望看望您。”
姬月恒无言看着地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