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满于父亲的唯利是图,父亲也历来不喜他骨子里的文人脾性:“你自诩是成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可无人引荐,你连老先生门下都难进!没有这些蝇营狗苟,没有我,你一文不值!试问你身边人谁又真能不图利?”
十八岁的他正是心高气傲。
他想,十一就不会。
她很纯粹,不会只因为他是富家子弟而与他往来。否则以她姿色,靠钱三公子攀上枝头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那日去钱府时,杜彦宁听大表兄聊起十一,称她笑起来很好看。
他陡然想起友人的话。
原来,她不是只对他一人笑。
“所以当你……当你一反常态抱住我时,我心中才会动摇,因为想不明白,只能先冷静几日。当天晚上,我想通了,你和我一样都身不由己,若能被你利用,也不失为自我救赎。”
正逢族中出了乱子。
他想与父亲证明自己,连夜离开青州,临走前,托小厮给她留了句话。
他让她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会把她带回杜家。
那句话,没传到她那。后来表妹收到的回信,也非出自他之口。
十日后,他回了青州。
可那个少女却已消失人海中。
他的喜欢害了她。
程令雪静静地听完。
很久之后,她摘下罗刹面具,杜彦宁微愣——她竟是在微笑。
但那笑很淡很淡。
她鲜少笑,这让他不安。
那抹笑很快从程令雪唇畔消失,她心平气和道:“杜公子现在应该能猜到,我瞒了你很多,从前你也没猜错,我就是想走捷径,只是没成罢了。
“所以没有谁欠谁的,杜公子不必内疚,我早就放下了。”
起初她介怀,只因以为她是喜欢过他的,那个人焐热了她,却又给她泼了一盆凉水,这让她屈辱、懊悔。但得知对他只是依赖后,她便放下了。
察觉她的排斥,杜彦宁退了一步,顺势问:“那你可愿与我重新往来?无冒犯之意,只是当朋友。”
朋友?
觉得这很离谱,程令雪戴上罗刹面具:“杜公子不必如此,你不欠我的,也没有做朋友的必要。”
“不,我真心欣赏你性情。”
她的性情?程令雪更觉得好笑:“你看到的只是表象。”
她才不是什么清冷傲然的人。
想了想,她建议道:“公子才是你真正欣赏会的那种人,你们的家世也相当,更适合做朋友。”
杜彦宁低头苦笑了下。
再靠近,她可能真的会不再理他。决定先暂时搁置。
只是听她提到“公子”时不自觉变得温和的语气,他忍不住想起之前的猜测:“你可曾对恩公动心?”
程令雪匪夷所思地转过身。
他怎么会这样认为?
杜彦宁说:“你对权贵一直很戒备,唯独对他例外。”表面的讨好和发自内心的亲近,他能分清。
程令雪认真想了想,找到一个合理的原因:“公子很弱。”
不仅易碎,他还十分善良。
嗯,也很好看。
她怎么能戒备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