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杜彦宁将他动作里细微的抵触看在眼里,心中稍得松快。
恩公并无断袖之嫌。
且她也在刻意回避露出端倪不让恩公发现她的女儿身。
至少,他还有机会。
心情愉悦,杜彦宁不觉轻笑。
姬月恒轻扣茶盏,闲适问道:“杜公子是遇着什么趣事了么?”
杜彦宁忙敛神收思,他觉得自己当着恩公的面想这些实在不厚道。虽说她不曾愿意搭理自己,但说起来他也算与她一道欺瞒恩公,这的确不妥。
他道:“只是想到稍后见到友人,多了些成算,不觉欣喜。”
但姬月恒听出了些别的情绪。
他回味着杜彦宁藏得极深的内疚,猜出两个可能的理由。
要么是因为自己适才的反应。
要么……
杜彦宁还有别处欺瞒。
不过对他而言,杜彦宁是否欺骗他,这并不重要。当初帮杜他也只是出于好奇他与竹雪的渊源。
手心残存的不自在卷土重来。
姬月恒眉头蹙了又松。
今夜杜彦宁要去见的人是他的表兄,钱家大公子。钱家是青州望族,官宦之家,在青州颇有名望。
钱大公子如今在官府做事,正好能帮他解决杜二爷在官府中的关系网。
约在了一处僻静的茶馆,雅间颇宽敞,有内外两间,杜彦宁给足了姬月恒信任,让他和几个随从留在内间等候。钱公子见此,也不多言,关切道:“再过几日,母亲和三妹妹就要回青州了。此前我怕母亲担忧,还不敢将你失踪的事告知她,万幸你没事!”
善于言辞的杜彦宁竟沉默了下:“是我让姑母操心了。”
钱公子语气也变得温和而谨慎,道:“我知道你还因着当初那件事不肯原谅三妹妹,说来三妹妹也是受人教唆,才让那无辜少女被冤枉了,过后她也被母亲责罚了,在江州约束几年,如今脾性大变,比从前会分辨是非。”
杜彦宁罕见地沉默。
钱公子见他态度淡下来,又劝道:“我知你心善想庇护那少女,可人已经走了,你又何苦为她与三妹妹断交?听闻你这几年一直在寻她想解释误会,莫非你真喜欢上那戏子?”
杜彦宁又是许久不说话。
他望着隔开雅间里外的一道薄墙,避而不谈,只说:“表兄自幼受君子之训,原来心里竟也把人分高低贵贱,一个戏子的命就不算命么?”
钱公子被讽得惭愧:“是我失言。纵使人不分贵贱,但亲疏总有别。”
杜彦宁态度和缓稍许:“说正事吧,族叔联合官府,还在族中给我扣了一顶帽子,不趁早解决,姑母回来见到这烂摊子恐怕会忧心。”
钱家公子这才聊起正事。
内间,姬月恒茶盏刚放到唇边,抬眼朝程令雪笑了笑。
程令雪知道,公子是听到了外间二人的对话,唤她凑热闹。
可这热闹她凑不了,她虽不在意杜彦宁了,可后背的伤还在,她无法真的不介意,只能假装不好奇。
他的表妹受人教唆又如何?
有误会又如何?
她当初会耿耿于怀,只不过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喜欢过杜彦宁。
既然不是喜欢,就没事了。
等杜彦宁送走钱公子,程令雪仍是那置身事外的神情,从始至终,目光都一直放在公子身上。
杜彦宁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很久才涩然挪视线。
那些解释,他竟不知如何说。
夜尚早,几人沿河闲逛。
一小摊上摆着稀奇古怪的玩意,边上还有各色面具。公子盯着罗刹面具看了几眼,程令雪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