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好现象,李江遥心里这么想着。出发之前,他最担心的问题,是江南地区脱离朝廷掌控日久,会不会渐渐生出异心,在叛军的蛊惑下,打心底里敌视镇疆军,
尤其是百姓们的儿子、丈夫、兄弟加入叛军军队,死在战场之上,会不会与镇疆军结下血仇。
这个问题,将直接影响平叛大战应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和态度。
而经过寻访了解,李江遥深切地感受到,多数百姓还是深明大义的。他们知道,害惨自己的并不是圣唐朝廷,更不是镇疆军,而是那些可恶的乱臣贼子,是把百姓当成草芥的反贼李炤。
李江遥非常清楚,民心对于一场战争而言是多么重要,也唯有民心向背,才是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
当年在西疆鬼漠的时候是这样,如今在烟雨江南,仍旧是这样。
相较而言,江南百姓对于圣唐的感情,远比西疆人民对圣唐的认同感更加强烈。
有这一层基础,李江遥对平叛战争充满了信心。他让韩文浩雇条船,从太湖北岸出发,转向东行,先去苏州看看,然后再继续往杭州而去。
湖上行舟,烟波浩渺,别有一番诗情画意。李江遥独自一人站在船头,感受着湖面上徐徐的微风,凭栏远眺,心思却已经飞过了那三万六千顷的壮阔太湖,直向常州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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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时间,英勇顽强的第五军连续攻克了四座堡垒,兵锋逼近常州城外新建的两座附城工事。
而这样的攻击速度,也大大出乎了孙传书的预料,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镇疆军的恐怖战力。
训练有素、悍不畏死。
这是镇疆军留给他最深的印象。
“能单凭一己之力就横扫突厥铁骑的军队,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孙传书站在常州城头,看着远处那些或燃烧坍塌、或插上镇疆旗号的堡垒,冷冷地说道:“我原本以为,四座军堡至少可以撑十天半个月的光景,可是没想到,只过了三天堡垒便悉数陷落。对方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身旁的手下沉声应道:“可他们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卑职刚才粗略估算了一下,镇疆军的伤亡应在六千以上。”
孙传书摇了摇头:“那又如何呢?眼下投入进攻的,只是他们的第五军而已,后面还有第二军和第九军。可以说,六千人的伤亡,对杜建来说,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听他这么说,手下也无可奈何地叹道:“的确如此,他们兵多将广,粮草箭矢也非常充足,一直这么消耗下去,咱们会先撑不住的。”
孙传书看了看远处的斜阳,喃喃道:“湖州那边,叶荣成大人也被镇疆第一军和第六军咬住了,原先计划派兵偷袭杜建大军粮道、以解常州之危的策略,恐怕再难实施。一旦两座附城也被敌军攻破,那常州就要变成一座孤城了。”
手下迟疑了一下,说道:“卑职听说,晋王殿下和劳相正在杭州招募新军,南方各地的府兵也在陆续集结,只要咱们撑上一两个月,援助就能到了。”
孙传书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说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都不是外行,很清楚新军和府兵意味着什么。你看看对面,那是真正的虎狼之师,他们会害怕新军?会在乎府兵?”
“那么将军有何打算?”手下试着问道。
孙传书轻叹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当年我遭同僚陷害,被逆鳞司查办,本以为这辈子就如此了。是劳先生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还厚待我的家人。因此,我没有别的选择,唯有以死相报。”
他转过身,对几位部将朗声道:“镇疆军会得到常州,但他们必须为此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我决心已定,要跟他们玉石俱焚。尔等愿意的,就留下来陪我,不愿意的,我也不会强求,发给你们令牌,找个借口撤回苏州杭州吧。”
手下们面面相觑,等了片刻,大伙儿同时拱手:
“将军恩义,我等愿誓死追随!”
“反正落在朝廷手里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拼啦!”
“让镇疆军知道知道咱晋军的厉害!”
“对,哪怕城池丢了,也要拉他们陪葬!”
见无人怯战求生,孙传书点点头:“好,既然诸位都有决死之心,那咱们接下来就大干一番!从现在开始,常州城便是钓鱼的诱饵,一切以尽量多地杀伤敌军为首要!”
“孙将军,莫非要执行祝融计划?”手下问道。
孙传书脸上露出了一种决绝且癫狂的神色:“没错,援兵等不来,常州也守不住,我要用祝融之力,拉着镇疆军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