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傅一出现,什么宁国公府武国公府都没用。死人的案子是手脚抹得干净,但婆子临上公堂改口就坏了事。这件事根本经不起推敲,京兆伊是怕麻烦才敷衍了事的。少傅沉着脸端坐一旁,抬手示意一位三十上下的青年人上前。坐下后一句话未说,叫人不敢轻易造次。青年人是京城有名的仵作,验尸一把好手。京兆伊这才想起来,尸体还没叫仵作验过,顿时很有些讪讪。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神情淡漠的少傅,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先不说吃死人,火锅配方是宁国公府大奶奶娘家亲戚之物本就是无稽之谈,经不出查验。夏淳不是个蠢的,方才落了下风是因婆子胡搅蛮缠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既然你说火锅的配方是从你们手里偷来的,不如请这老妪默一份。”有人撑腰了,夏淳那狐假虎威的架势就摆出来。“方子我林家是传男不传女的,老头子死后,就在儿子手里头握着。别说老婆子一个妇道人家不识字,不会写。就是会写字,没沾过手的东西如何默写得出来?”这婆子看着粗野,没想到脑筋清楚得很,“你这小妇人莫为难老婆子!”“没沾过手你如何认得方子是你家的?”她会狡辩,夏淳更会,“你口口声声说我铺子里的方子是你家传的东西,叫你默又说不识字不认得。那你有何证据说东西是你家的!”“老婆子不识字还认不得东西么?”事已至此,这婆子豁出去了。“行,”夏淳也懒得跟她扯这些车轱辘话,反反复复,都是无用功。她干脆使了脚程最快的伙计回铺子里去拿东西来,今日便要这婆子当场指认几味香辛料。“既然你说东西你认得,那你倒是说说这些都是什么香料!”婆子自然答不上来。她瞥了一眼宁国公府大奶奶,那妇人自少傅到场后,便歇了声。此时冷冷扫了一眼婆子,仿佛两人完全没关系。婆子一看她这态度就急了。她儿子确实是死了,一条命,说好了方子要过来就给她一家子一百两的补偿。这会儿看她这态度,分明想撇开关系,这是要赖账!婆子心里一慌说出口的话就有些乱,前言不搭后语的,可不就露了马脚?正好另一边那仵作也验好尸出来,事情才明朗起来。死者是毒死的,也确实是吃了相克的东西毒死。但在毒死之前,这人本身患有极为严重的痨病,身子早已敖干了。不吃这一顿,撑不了十天半个月就油尽灯枯。显然这母子俩是想借这一死讹人,闹了今日这一出。夏淳的铺子得以沉冤昭雪,污蔑讹诈的婆子也立即被下了大狱。至于那什么宁国公府大奶奶,虽说自少傅到场后歇了气焰,但今日之事少不得是她指使。京兆伊没当庭扯开这一层,少傅却不会轻易放过,自然很是受了一番教训。此时姑且不提,就说如夏淳先前所想,铺子里死了人还是对生意造成巨大的影响。火锅铺子往来的都是有身份的。出了这一桩事,到底犯了忌讳。哪怕事情真相大白,夏淳也只能暂时停业,整顿再开。可这一整顿至少得两三个月,届时都到了五月份。天一热,谁还乐意吃火锅?这得少挣多少银子!夏淳气得够呛,咬牙切齿地骂人。事已至此,只能作罢。夏淳商业帝国刚有些苗头,就遭遇一番重击,令她很是郁郁了几日。不过也是因她进官府的这一趟,天之骄子少傅竟然百忙之中抽空亲自来搭救,叫夏淳这个原本只在上层圈子鼎鼎大名的通房丫头彻底在人前露了脸。夏淳的美貌好似一夕之间突然在京城传开。如斯美人,怪不得少傅对她如此钟爱。有好事者拿她京城第一美人顾长楹作比,说夏淳生得比第一美人还美艳三分。若非顾长楹有家世学识傍身,夏淳这般倾城美人必定越过顾长楹,一举夺得大康第一美的名头。当日围观者众多,茶余饭后说上几句,一时间竟传得有鼻子有眼。茶余饭后的谈资,夏淳是没当一回事儿,但稳居京城第一美多年的顾长楹听了却受不了。她惯来是个爱惜名声的。自从知晓美丑,私心里早把自己奉上神坛。消息一出来她就气了整宿没水。等外头话越传越过分,她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被一个通房丫头比下去,顾姑娘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那个贱丫头也配!顾长楹不是宽宥的性子,相反,她自负且记仇,心眼儿极小。自小到大身边围了一群同龄人,知心密友却是一个都没有。面上清高目下无尘,私下里跋扈小气的做派叫与她打交道的人都对她退避三舍。否则也不至于因王娇随口的一句话就记恨至今,逮着机会就要讥讽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