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你听我说,”赵奚慌张地要解释,忽然间又想到什么,脸色骤变,“陆君潜知道了!?他知道多少!?”阮明姝恍然醒悟:“你还有同伙?赵奚!你对得起我娘、对得起我们家么?”“不是这样!”赵奚嘶吼一声。阮明姝一愣,这是头一次,赵奚对她这般。云拂瞬间冲入房内。“没事,云拂,你先在外面等我。”阮明姝又将她劝了出去。“我可以慢慢和你解释,阿姝。”赵奚冷静下来,“你先告诉我,陆君潜知道么?”“他如果知道,你现在还能站这儿?”阮明姝反问。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赵奚死,但这不代表她想放过其他西辽探子。赵奚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阿姝,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不要说了。”阮明姝打断他,“你现在就收拾收拾,早点逃路吧。从此后,阮家再没有赵奚这个人。”“你说什么?”赵奚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已经写了自首悔过书,丫鬟晚间就会拿给陆君潜。等他知晓你身份,你想走也走不掉了。”阮明姝冷冷道。“为什么,你们说过,这儿是我的家,你们就是我的亲人。”赵奚也红了眼睛。“亲人?亲人会隐瞒仇敌的身份,骗我们这么多年?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我先发现,如果是其他人先揭发,我们全家都要陪你死!”阮明姝也失去冷静,带着哭腔质问。“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们的事,也从未想过对周国不利,我的身上也流着周人的血啊!”赵奚的声音变得凄切。“好,那我问你,”阮明姝定定望着他,“两国迟早兵戎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到那时,你又当如何?”“我,”赵奚顿了一下,“我不会为大辽残杀周朝百姓的。”“可你会为你的大辽,向大周的军士挥刀,是不是”“我可以不上战场。”赵奚语气染上惶急。“如果你不得不上呢,若是北狄马上国破族灭了,你会眼睁睁看着么?”阮明姝是不信的。赵奚果然沉默。“你不用回答了,”阮明姝吸了吸鼻子,“即使你说可以,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你连一碗水端平都做不到,更不必说为大周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狠心,是因为陆君潜么,因为他对我们大辽恨之入骨?”“如果你和我一样,生在边陲,从小笼罩在蛮族烧杀掳掠、动辄屠城的阴影下,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狠了。”“你走吧,今天就出城。或者去四方馆找你们的使节,从今后你就是西辽皇子,此处不再有赵奚这个人。”阮明姝狠下心,再次催促。“我若是不走呢?”赵奚笑了,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就是想赶我走罢了。说什么怕连累你们,我留在这儿伏诛认罪,证明你们并不知情,岂不是更好?”阮明姝心中茫然,但却知自己不能心软犹豫,为了赵奚,也为了阮家:“那你就等着稽巡司抓人吧。等你被抓了,你在京城的手下同伙正好跳出来,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又或者,让陆君潜拿你的命同北狄做交易。”因今日要在家等姐姐和舅舅过来,不用去铺子,阮明蕙难得睡了个懒觉。她刚穿戴好,小丫鬟绿竹便跑进屋,说大小姐回来了“这么早?”阮明蕙觉得奇怪,匆匆用棉巾擦了擦脸。“嗯,正在堂屋和奚少爷说话呢。”绿竹回道。“好,我这就去。”说罢,随意理了理额前润湿的碎发,朝屋外走。一出房门,恰巧碰上主屋庭前的赵奚。晨风吹得他衣袍鼓起,飞花树影里,少年孑然独立的颀长身影倒显得单薄无助。“奚哥!”阮明蕙唤了一声,提着裙裾小跑过去,“阿姐还在屋里么?”赵奚侧开脸,喉咙动了动。阮明蕙身量娇小,一时看不到他正脸,只瞧见他挺拔的鼻梁,晨光中晕着层光亮。“奚哥你怎么了?”阮明蕙小声问。赵奚鼻子一酸,转身抱了抱阮明蕙。阮明蕙秋水盈盈的杏眼睁大:奚哥虽一向和她举止亲昵,但却极有分寸,只会揉揉她的脑袋、刮刮她的鼻子。今日这是怎么了?她两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想拍拍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好好长大。”赵奚略有些哽咽,“不要忘记奚哥哥。”阮明蕙又慌又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不要吓唬我呀!”赵奚松开臂膀,在她柔软的发顶轻拍两下,决然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