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陆君潜两指戳戳她的额头,“阴阳怪气。”“明明是你先奏弦外之音。”阮明姝不服气。陆君潜不以为意:“你那铺子有什么好看的。既和我说是为了你妹妹,那就放手让她自己干。”“这可不是衣铺的账本,而是你这大将军府的账。”阮明姝没好气道。“哦?”陆君潜有些不信,“我每年那么多俸禄,连带庄子园子各类进账,怎么还让你皱起眉了?”“没说你进得少,是用得实在多,我看不惯罢了。”阮明姝站起来,给他捏着肩,“别嫌我多事,有余时也要想不足,省俭些总没错。”陆君潜却抓住她的手:“不会,你这样想,我很高兴。”阮明姝愣了一下,想起以前在陆府时,陆君潜那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寝卧、书房,瞬间有股心意相连之感。“家里你就不要管了嘛,放心交给我。”她低头,在陆君潜侧脸上轻啄一口。陆君潜低笑一声:“好。”“这是什么?”阮明姝目光落在一旁的绸布包裹,是方才陆君潜进来后放下的。陆君潜将绸布解开,露出个木匣子。“我榻下暗格里的东西,从老宅取来了,你帮我保管吧。”他这一说,阮明姝便想起来了,东西她先前都见过的,陆君潜还从里面挑了把匕首送她。阮明姝点头,正要将匣子拿起来,放到里间柜子中锁上。却见陆君潜打开匣子,取出那块八瓣梅花青玉。阮明姝不解地望着他。“你上回问我,我娘这块玉佩是哪里来的。”陆君潜淡淡道。阮明姝抿抿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发现陆君潜有一块和赵奚几乎相同的玉后,一直好奇,有一次便状似无意,问陆君潜这块玉的来历。那时陆君潜也没怎么在意,只说好像是他外祖家的东西。阮明姝没再紧接着追问,而是又过了段日子,才问陆君潜,他的娘亲赵婉郡主有什么姐妹没有。陆君潜说:亲生姐妹没有,堂表姐妹一堆。联想到赵奚的姓氏、平日里的举止做派,阮明姝推测,赵奚的娘亲也是位贵族女子,而且同赵婉有些亲属关系。她不知赵奚为何隐瞒身份,总归有他的苦衷吧。既然赵奚不愿提,她也没必要问,于是便再没纠结这块玉的事。“嗯,怎么了?”阮明姝此时还很镇定。“我问过了,这玉是曾外祖送我娘亲的。一共四块,都是八瓣梅的形状,分别给了四个孙女。”陆君潜摩挲着玉石上的纹路。阮明姝知道他必有下文,而且是今日这番话的关键之处,便静静等着。“这四个孙女,一位是我娘,一位未出嫁便早逝,一位嫁给齐国公,久居青州。而最后一位,”陆君潜顿了一下,“二十几年前,奉旨和亲西辽。”阮明姝原本低敛的双目陡然睁大。随同回忆,陆君潜目光飘远:“我对这位姨母所知不多。记得她单名一个“嫣”字,我娘称她“嫣妹”。和亲队伍离城去京那日,我好像还跟着娘亲在人群中目送她。”“没过几年,周同北狄交恶,两边音书断绝,鲜少再得她消息。但据安插在北狄的线人讲,老北狄王对她不错。”“那现在呢,她还在北狄么?可有、可有子嗣?”阮明姝急问。陆君潜看了她一眼,才道:“七年前北狄大举来犯,正当耶律平周围攻雁门时,老北狄王突然暴毙。数月之后,她亦故去。”“啊!?”阮明姝轻呼一声,“这”“你觉得这有古怪?”陆君潜问。阮明姝点点头。陆君潜继续道:“因老北狄王暴毙,北狄诸部蠢蠢欲动,耶律平周不得不班师回朝,周朝免了一场兵灾屠戮。”阮明姝叹息道:“我记得这事。那时我们家住在相州,每天都有逃难的人从北面来。人心惶惶,都说北狄蛮族马上就要打到相州了。恰逢我父亲要进京赶考,一家人才典卖房舍来了京城。”“走得好,”陆君潜语气淡淡,“再过两年,想走也走不了了。”两年后,耶律平周卷土重来,一路南下,破关屠城,直逼帝京。陆君潜正是那时从秦州领兵勤王。“这和嫣姨母有什么关系?”“咸平六年,也就是三年前,有人拿着宜王府的信物请求面圣,被我截了下来。那信物是个腰牌,从中间折断,里面塞着张信。”“是她写的么!?”阮明姝激动道。陆君潜“唔”了一声:“信上简单写了她如何毒死老北狄王,尔后发矫诏引北狄王族内乱,以此逼迫耶律平周撤兵。‘去国十三年,未尝有一刻忘君父之恩。身丧蛮荒无所惜,唯愿故土为儿设一灵牌,香烛招魂,以期来世复为汉女。’”